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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唐詩的宮廷詩屬性與近體格律的漸次形成

曲詞發(fā)生史續(xù) 作者:木齋 著


第一章 初唐詩的宮廷詩屬性與近體格律的漸次形成

第一節(jié) 概說

筆者在拙作《曲詞發(fā)生史》中,已經(jīng)論述了:

1. 詞樂發(fā)生史的演進過程,從六朝清樂到隋代、初唐的燕樂,再到盛唐法曲興盛之后的聲樂盛行,詞樂方面已經(jīng)基本完成了對詞體發(fā)生的準備工作。

2. 論述了與音樂史相互吻合的樂府歌詩演變史。從樂府歌詩的視角來看,其實,早就在南朝梁武帝時代就已經(jīng)具備了雛形,到隋煬帝時代,得到了進一步的驗證——不論是從配樂歌辭的音樂角度,還是從長短不齊的外在歌辭形態(tài),都已經(jīng)具備了詞體發(fā)生的條件。

有聲之樂的聲樂史和有樂之聲的歌辭史,兩者都已經(jīng)做好了誕生詞體的孕育準備,曲詞何以不能在梁武帝,或者是隋煬帝手中誕生?這是由于,作為曲詞的一個重大因素,即借鑒曲詞進行格律化的近體詩因素,尚未準備完畢。萬事俱備,唯欠東風。這近體詩的最后形成、成熟,就是等待或說是催生曲詞生命誕生的第三個要素。

因此,本章主要以近體詩的簡要形成史為基本討論對象,特別是探討初盛唐期間,在曲詞發(fā)生的前夜,近體詩的演變和成熟歷程。具體而言,主要論述以下幾個問題:

1. 首先論述初唐詩歌的宮廷文化性質(zhì)。詞體的發(fā)生追隨近體詩而來,同樣延續(xù)著初唐詩歌的宮廷文化性質(zhì)。曲詞并非發(fā)生于民間。

2. 初唐詩歌與近體詩格律形成的過程。這一點,雖然學術(shù)界已經(jīng)不乏論述,但本書稿欲要說明這種格律之與以后詞體形成的律化的關(guān)系,因此,還需要對此給予特別的闡發(fā)。

3. 論述盛唐初期的聲詩傳唱與詞體發(fā)生的關(guān)系等。

初唐詩壇,主要由宮廷內(nèi)和宮廷外兩大部分詩人構(gòu)成,其中宮廷詩人和宮廷詩占據(jù)了主流的地位。宮廷之外的詩人,以四杰和陳子昂為代表,雖然詩人數(shù)量少,但對初唐詩風向盛唐詩風的轉(zhuǎn)型,卻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宮廷詩人的詩史使命,重在對于初唐詩歌本身的建樹,而廷外詩人,則成為了由初唐宮廷詩向盛唐山水邊塞詩轉(zhuǎn)型的重要奠基者。換言之,初唐詩的本質(zhì)屬性是宮廷詩,而四杰和陳子昂的線索,卻屬于下一個時代。

初唐詩壇,基本上是延續(xù)著梁陳宮體詩下來的。宮體詩和宮廷詩,是兩個有所聯(lián)系、同時又有所區(qū)別的概念。宮體詩的界說,眾說紛紜,我們采納聞一多先生的說法:“宮體詩就是宮廷的,或以宮廷為中心的艷情詩,它是個有歷史性的名詞,所以嚴格的講,宮體詩又當指以梁簡文帝為太子時的東宮及陳后主、隋煬帝、唐太宗等幾個宮廷為中心的艷情詩?!?sup>1可知,宮體詩是個特指,并且是與“艷情”密切相關(guān)的詩體概念。而宮廷詩以及由此生發(fā)而來的宮廷詞,我們參用歐文先生的界說:“‘宮廷詩’這一術(shù)語,貼切地說明了詩歌的寫作場合;我們這里運用這一術(shù)語松散地指一種時代風格,即公元五世紀后期,六世紀及七世紀宮廷成為中國詩歌活動中心的時代風格?!?sup>2簡單說,宮廷詩、宮廷詞,就是以宮廷為中心而寫作出來的詩或詞。換言之,這是一個松散的、廣義的概念,以宮廷為中心而寫作出來的詩、詞,它們寫作于宮廷,有著宮廷文化的氛圍背景,體現(xiàn)了宮廷文化的風格,當然被視為宮廷詩、宮廷詞。宮廷帝王、后妃、宮女、樂工、臣僚之作,當然是宮廷詩、宮廷詞;而邊將藩臣,所寫的為帝王拜壽應酬之作,雖然難以斷定寫作于宮廷,由于其內(nèi)容和風格,有著濃郁的宮廷文化氣息,亦應視為宮廷詩,或者宮廷詞。

關(guān)于初唐詩中宮廷詩占據(jù)主流地位的問題,根據(jù)余恕誠先生的統(tǒng)計:《全唐詩》中存有作品的初唐220多位作家,絕大部分是宮廷文臣、帝王、后妃。處在這個圈子之外的中下層文士,只有四杰和王績、陳子昂、劉希夷等少數(shù)作家,僅占初唐詩人的十分之一左右。即便在這些人中,駱賓王亦曾為東臺詳正學士,陳子昂曾為麟臺正字、右拾遺,楊炯曾為珠英學士。3這是初唐宮廷內(nèi)外詩人的構(gòu)成情況。

再從作品的構(gòu)成情況來看,余恕誠先生也作出了量化分析,清編《全唐詩》自1卷至106卷,除去樂府詩和睿宗之后的帝王后妃之作、張九齡等屬于盛唐詩人的作品之外,共存詩2444首。 “這些詩中,奉和、應制、郊廟樂章,具宮廷色彩的詠物詩、樂府詩、帝王后妃挽歌,以及寓值、從駕、早朝、宮廷景物、美人歌舞、皇帝大臣宴賞,朝士交游之作,約1523首,余下不屬宮廷范圍的詩,僅921首?!?sup>4這一量化分析,充分說明了初唐宮廷詩的重要地位,也說明了初唐詩歌的總體性質(zhì)。

宮廷詩構(gòu)成了初唐詩的主體,并不意味著抹煞宮廷之外詩人的詩歌史地位。以四杰、陳子昂為代表的詩人,更多地體現(xiàn)出對于宮廷詩的批判態(tài)度和對盛唐詩風的奠基意義。但四杰和陳子昂原本皆為宮廷之份子,其人生經(jīng)歷的脫離宮廷,帶來了對宮廷文化的疏離意識,并進而帶來了對宮廷文化的批判,從而成為盛唐之音的先聲。盛唐詩歌承接初唐宮廷文化而來,分別從兩個方向承接:盛唐詩歌承接四杰、陳子昂而來,顯示了對于宮廷文化的批判和背離;盛唐曲詞的發(fā)生,卻承接初唐的宮廷文化順向而來,從而造成了曲詞的發(fā)生,先天地刻下了宮廷文化的印記胎痕——女性特征、香軟華貴。一直到以后柳永代表的市井歌詞(柳詞亦可說是香軟,但并非華貴,市井歌詞在某些方面效法了宮廷風格,而又融合了市民情調(diào))和蘇東坡代表的士大夫詞先后興起,曲詞的宮廷文化特質(zhì),才漸次消退。

1 聞一多著《唐詩雜論·宮體詩的自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9頁。

2 宇文所安著《初唐詩》,三聯(lián)書店2004年版,第5頁。

3 余恕誠著《唐詩風貌》,安徽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52頁。

4 余恕誠著《唐詩風貌》,安徽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5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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