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撥亂反正

文學發(fā)展新氣象 作者:李彥姝


一、撥亂反正

改革開放的偉大征程以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為起點,但改革開放并非橫空出世,而是經(jīng)歷了充分的準備和醞釀階段。自1976年10月“文革”宣告結束至1978年12月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的這兩年多時間,是中國文學界全面擺脫“文革”錯誤思潮籠罩的關鍵歷史時期,社會各界的撥亂反正工作是改革開放偉大事業(yè)不可或缺的先聲和序曲。沒有經(jīng)歷過“文革”十年,人們就不會真正意識到改革開放事業(yè)的偉大;沒有經(jīng)歷過“文革”結束期與過渡期的徘徊摸索、撥亂反正,也就沒有新時期文學黃金時代的到來。因此,我們在討論新時期文學發(fā)展狀況的時候,必須先厘清1976年末至1978年末這段新時期文學孕育期和萌芽期的基本面貌,以期更完整、全面地關照新時期文學發(fā)展的背景和淵源。

“文革”結束后文學界的撥亂反正主要體現(xiàn)在批判“文藝黑線專政”論、文藝主管機構恢復工作及其所屬報刊復刊或創(chuàng)辦、糾正文學界“冤假錯案”等方面。

第一,批判“文藝黑線專政”論,肅清“文革”期間錯誤文藝思想流毒。文藝界的撥亂反正是從1977年批判“文藝黑線專政”論開始的。什么是“文藝黑線專政”論?它又是如何被炮制出來的呢?1966年1月21日,江青從上海趕到蘇州,以“文藝革命”為題目,同林彪合謀來批判所謂“文藝黑線”。2月2日至20日,江青在上海受林彪委托主持召開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4月14日,《林彪同志委托江青同志召開的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紀要》(簡稱《紀要》)正式出爐?!都o要》提出了“黑線專政”論,指出:“文藝界在建國以來……被一條與毛主席思想相對立的反黨反社會主義的黑線專了我們的政,這條黑線就是資產(chǎn)階級的文藝思想、現(xiàn)代修正主義的文藝思想和所謂三十年代文藝的結合?!薄霸谶@股資產(chǎn)階級、現(xiàn)代修正主義文藝思想逆境的影響或控制下,十幾年來,真正歌頌工農(nóng)兵的英雄人物,為工農(nóng)兵服務的好的或者基本上好的作品也有,但是不多;不少是中間狀態(tài)的作品;還有一批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毒草。我們一定要根據(jù)黨中央的指示,堅決進行一場文化戰(zhàn)線上的社會主義大革命,徹底搞掉這條黑線。搞掉這條黑線之后,還會有將來的黑線,還得再斗爭。所以,這是一場艱巨、復雜、長期的斗爭,要經(jīng)過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努力?!薄都o要》批判了文藝界的所謂“黑八論”,即“寫真實”論、“現(xiàn)實主義廣闊的道路”論、“現(xiàn)實主義的深化”論、“時代精神匯合”論、“離經(jīng)叛道”論、反“題材決定”論、“中間人物”論和反“火藥味”論,從而全面否定了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們黨領導的文藝事業(yè)所取得的成就。《紀要》的炮制,標志著林彪和江青勾結起來利用“文革”大搞反革命破壞活動的開始,在文學界造成了十分惡劣的影響。[1]

批判“文藝黑線專政”論成為“文革”結束后文藝界撥亂反正的當務之急和重要任務。第一次對“文藝黑線專政”論進行集中批判的,是1977年11月21日由《人民日報》編輯部組織召開的文藝界人士座談會,參加座談會的有茅盾、冰心、劉白羽、張光年、賀敬之等。11月25日《人民日報》第一版刊登了《堅決推倒、徹底批判“文藝黑線專政”論——本報編輯部邀請文藝界人士舉行座談會》的報道,“編者按”介紹了“黑線專政”論的由來、危害,正文介紹了與會文藝界人士對“黑線專政”論的批判。11月28日,《人民文學》編輯部召開由100多位文學界人士參加的批判“黑線專政”論的座談會。類似主題的座談會相繼召開,批判文章也陸續(xù)發(fā)表,其中張光年在1977年12月7日《人民日報》發(fā)表的《駁“文藝黑線專政”論——從所謂“文藝黑線”的“黑八論”談起》是系統(tǒng)批判“文藝黑線專政”論的文章。張光年在文章中指出:“‘文藝黑線專政’論,必須徹底清算。……一定要把林彪和‘四人幫’長期顛倒的路線是非、思想是非、理論是非再顛倒過來,使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和革命文藝路線得以全面地準確地貫徹執(zhí)行?!蓖ㄟ^上述座談會及批判文章的內容可以看出,“文藝黑線專政”論統(tǒng)治中國文藝界十余年的局面被打破了,長期壓在廣大文藝工作者頭上的精神枷鎖被解除了。這無疑充分表達了文學界擺脫極左思潮控制的迫切愿望,也傳遞了文學界正本清源、解放思想的呼聲。

第二,文藝主管機構恢復工作及其所屬報刊復刊或創(chuàng)辦。機構調整和創(chuàng)建主要表現(xiàn)為一批在“文革”中被打壓的文藝主管部門工作職能得到恢復,一些適應新時期文學發(fā)展要求的新機構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得以創(chuàng)設。1977年10月,中共中央發(fā)出第43號文件,決定恢復中宣部,規(guī)定中宣部的主要職責是在黨中央的領導下,掌管新聞、出版的方針政策。中宣部的恢復,是意識形態(tài)領域撥亂反正的成果之一,也是文藝界春天即將到來的重要信號之一。1978年5月27日至6月5日,中國文聯(lián)第三屆全國委員會第三次(擴大)會議在京召開。經(jīng)中共中央批準,會議宣布在“文革”期間一度停止活動的中國文聯(lián)、中國作協(xié)等文藝團體正式恢復工作。1982年5月26日,中央書記處批準,恢復中國作協(xié)原體制,確定中國作家協(xié)會是一個全國性的專業(yè)團體,同中華全國總工會、共青團中央、全國婦聯(lián)、全國文聯(lián)是同級單位。

中國作協(xié)下屬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的建立也是新時期文壇的一件大事。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的建立與文學泰斗巴金先生的倡議密不可分。巴金先生是一位純粹的現(xiàn)代作家,他在晚年時意識到自己有將一個時代的印記傳承下去的責任。1981年2月14日,巴金先生在為香港《文匯報》寫的《創(chuàng)作回憶錄》之十一《關于“寒夜”》和《創(chuàng)作回憶錄·后記》中最早建議建立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這一建議于1981年3月12日在《人民日報》正式刊載,立即在國內外引起強烈反響。同年4月20日,中國作協(xié)主席團擴大會議討論通過,決定籌建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并報中央批準。在多方的積極籌備和共同努力下,1985年1月5日在中國作協(xié)第四次會員代表大會上,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正式宣告成立,楊犁任文學館第一任館長。同年3月26日舉行隆重的開館典禮。[2]它成為中國第一座、也是目前世界最大的文學博物館。自此,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在搜集、收藏、整理、研究、展示中國現(xiàn)當代作家作品方面一直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它是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的陣地,具有重大的歷史意義和時代意義。

隨著上述單位和部門的恢復或新建,一批曾由這些部門主管(主辦)、在“文革”中停辦的報紙雜志得以復刊,比較有代表性的是《人民文學》《文藝報》《收獲》等。這些報紙雜志的復刊為新時期文學作品、文藝理論、文學批評文章的發(fā)表提供了平臺,它們在摸索中積極尋找新的定位,調整辦刊(報)宗旨和思路,為新時期文學的創(chuàng)新和繁榮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人民文學》于1949年10月25日創(chuàng)刊,是國家最高級別的文學刊物之一,發(fā)表各種體裁的文學作品,至1966年5月12日(5月號)出刊198期。1966年6月至1975年12月???。1976年1月20日《人民文學》重現(xiàn)文壇,目錄標明“總第一期”,雖標注為“創(chuàng)辦”,實為復刊。復刊后刊物逐步擺脫極左思潮的籠罩,對作者隊伍進行了重大調整,一些在“文革”中受壓制的“人民作家”重新活躍起來,還有一些頗具潛質的文學新人在刊物嶄露頭角,而工農(nóng)兵作者和集體寫作班子不再成為作者隊伍的主體??d作品也展現(xiàn)出全新的風貌,擺脫頌歌文學、幫派文學、工具文學等的桎梏,真正深入新時期的社會生活,積極反映人民的心聲與訴求。作家走出平面化、機械化的思維模式,以直面現(xiàn)實的智慧與勇氣,對社會、政治、歷史的種種現(xiàn)象及問題進行反思和剖析,劉心武的小說《班主任》(刊于1977年第11期)便是這種文壇新氣象的代表。

《文藝報》的創(chuàng)辦、停刊、復刊的時間與《人民文學》基本吻合,創(chuàng)辦于1949年9月25日,1966年7月???,1978年7月復刊?!段乃噲蟆纷畛跏蔷C合性的文學藝術評論雜志,由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辦后,內容上偏重于文學活動的報道和文學評論文章;改版為報紙后,辟有《新收獲》《作家論》《文學新人》《爭鳴錄》《世界文壇漫步》等欄目,成為以文學為主、兼顧藝術的專業(yè)報紙。《文藝報》復刊號指出,要徹底粉碎“四人幫”設置的重重精神枷鎖,完全解放文學藝術的生產(chǎn)力,為繁榮社會主義的文藝創(chuàng)作而斗爭,并把促進社會主義文藝創(chuàng)作的繁榮,大力支持各種題材、各種體裁、各種風格的社會主義香花,作為其光榮任務。

大型文學刊物《收獲》于1979年第1期推出復刊號,標志著刊物經(jīng)歷了60年代初及“文革”時期的兩次停刊后,重新正式回歸文壇?!妒斋@》復刊后,在主編巴金的領導下,迅速成為新時期最有影響力的文學刊物。在80年代,《收獲》刊發(fā)的多部作品榮獲國內各種獎項,并且在廣大讀者中引起強烈反響。

一方面,原先停辦的老牌報刊重現(xiàn)活力,另一方面很多新的報刊應運而生。《文學報》1981年4月在上海創(chuàng)刊,是改革開放后非常有影響力的文學類專業(yè)報紙。它的不斷壯大,使得北有《文藝報》、南有《文學報》的遙相呼應局面得以形成。兩報保持著差異化的風格,形成互補關系?!段乃噲蟆窔v史悠久,數(shù)次參與到黨和國家的重大政治事件中,在主流意識形態(tài)和文化思想戰(zhàn)線領域頗具領導權和影響力,是發(fā)布、響應、闡釋黨和國家重大文藝方針政策的權威平臺。相比而言,《文學報》的創(chuàng)辦時代、創(chuàng)辦地點等決定了它更靈活、更新穎、更大膽的風格?!段膶W報》是改革開放時代的產(chǎn)物,條條框框的束縛相對較少;上海文化氛圍更為開放多元,這也決定了《文學報》更有條件開辟出一片別樣的天地。此外,《當代》《十月》《中國作家》《鐘山》《花城》等原創(chuàng)文學期刊,以及《小說月報》《小說選刊》《詩選刊》等文學選刊也相繼創(chuàng)辦,文學創(chuàng)作及評論發(fā)表的平臺已經(jīng)在全國各地陸續(xù)搭建起來。

第三,糾正冤假錯案,恢復作家名譽。很多在“文革”中受到迫害的作家名譽的恢復,間接促進了風清氣正的文學生態(tài)的生成。1978年12月23日《人民日報》發(fā)表評論員文章《加快為受迫害的作家和作品平反的步伐》,文章指出:“各級領導,在為受迫害的作者和作品平反的工作中,都不應當狐疑不定,顧慮重重,口將言而囁嚅,足欲前而趑趄了,要把膽子放大一點,步子加快一點。凡是錯案、假案、冤案,都要實事求是地堅決平反,徹底平反,迅速平反,要快刀斬亂麻,有錯必糾。”在這一年,有關部門為老舍、趙樹理等知名作家舉行隆重的骨灰安放儀式,黨和國家領導人以各種形式表達對這些作家的緬懷之情。

在一系列糾正冤假錯案的過程中,長篇小說《劉志丹》的平反很有代表性。《劉志丹》由李建彤創(chuàng)作于20世紀60年代前后,描寫陜北、陜甘革命根據(jù)地和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二十六軍的創(chuàng)建者之一劉志丹的革命傳奇生涯。小說未經(jīng)正式出版就引發(fā)了軒然大波,康生羅織了“小說反黨”的罪名,煽動對《劉志丹》進行批判,其間波及一大批黨內外高層領導及文藝界人士。粉碎“四人幫”后,在大量調查研究的基礎上,1979年8月4日,中組部向中央遞交了《關于為小說 〈劉志丹〉平反的報告》。報告認為:“《劉志丹》不是反黨小說,所謂利用寫小說《劉志丹》進行反黨活動一案,是康生制造的一大錯案。中央決定,為小說《劉志丹》平反,因此案受到誣陷的習仲勛等同志一律平反昭雪。”[3]小說于1979年由工人出版社出版,《劉志丹》的重見天日洗清了多年的文字沉冤,向文壇釋放出強烈的撥亂反正信號。諸多冤假錯案得到糾正,諸多作家作品恢復名譽,一個全新的創(chuàng)作時代已經(jīng)拉開大幕。


注釋

[1] 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1966年2月2—20日).http://dangshi.people.com.cn/GB/151935/176588/176596/10556225.html.

[2] 創(chuàng)建初始(萬壽寺).http://www.wxg.org.cn/cjcs.jhtml.

[3] 1979年8月4日 中共中央批準《劉志丹》平反.(2009-08-03).http://www.china.com.cn/aboutchina/txt/2009-08/03/content_18255629.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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