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發(fā)明家的特別腦子

鄒韜奮精品選 作者:鄒韜奮 著


大發(fā)明家的特別腦子

“發(fā)明家”上面再加上一個“大”字,愛迭生總可以當之而無愧了。他在美國專利局注冊過的發(fā)明的東西已在三百件以上,此外對于小機件之創(chuàng)造及改進,不在專利之列的,還有數(shù)千件,真是科學發(fā)明界的奇杰。他的發(fā)明事業(yè)中最顯著的是留聲機,電燈,長途電話,增聲機(megaphone,此機能使聲音增大,傳達數(shù)英里之遠),電影機,炭制電話傳聲機,雙線電報機等。我們用電燈時,想起愛迭生;我們聽留聲機或看電影時想起愛迭生;我們打電話,尤其是打長途電話時,想起愛迭生;我們打電報時也忘不掉他的一部分重要的貢獻。

禪暉君曾在《生活》周刊做過一篇《特別腦子的資本家》,我想資本家的特別腦子大概不外“殘酷”兩字。殘酷是最要不得的東西,這種特別腦子當然越少越好。但是有一種特別腦子卻是越多越好,這便是大發(fā)明家的特別腦子。像上面所說的那位大發(fā)明家有何特別腦子?他的特別腦子里從小就有兩樣東西,一樣是“不肯停息的好奇心”(restless curiosity),一樣是“永不屈服的忍耐力”(unconquerable patience)。

關于他的“永不屈服的忍耐力”,請諸君可參看《照耀世界的五十周年紀念》一文,此處我不必贅述?,F(xiàn)在我要談談他從小就有的“不肯停息的好奇心”。

他從小無論遇著什么東西,都要研究研究看,幾乎無處無事不引起在當時還不到十歲的這個小把戲。他于1847年生于渥海渥州的密倫鎮(zhèn)(Milan,Ohio)。當時那個地方是剛開始的墾荒之地,所產木材很多,由運河運出,他竟在木廠左右拾得木片屑,回家大研究,大試驗,他的老子給他問得不亦樂乎,問得他說不出話來。他的老子是跑來跑去開墾的,跟著當時尋覓金子的潮流想發(fā)財。他的母親卻做過小學教師,富于理想。晚間他的母親叫他立在膝旁教他,他的父親穿著拖鞋在火爐旁坐著,心想這個小把戲一定缺乏常兒的理解力,否則何以問個不休?他對他的老婆說,有許多東西,無論什么人都能夠知道的,何以這個小把戲對于這些東西問得那樣厲害?他嘴里雖如此說他的小把戲,但他卻承認他已盡所知的回答完了,已經不能再答下去了。愛迭生此時的知識已不限于他的賢母膝旁的教導,因為他已經常常自己瞎做試驗,簡直無物不試驗,范圍很廣。

愛迭生在十二歲的時候,惟一的朋友是他父親的一個幫工,名叫奧次(Michael Oaies)年歲雖比他的父親還要大,但是性情卻非常的和藹。這個十二歲的小把戲忽妙想天開,想到試驗飛行的方法。他想如使活的大塊頭肚子里裝滿氣體,也許飛得起來。他看見奧次正是一個大塊頭,正是一個現(xiàn)成的試驗材料,極力勸他飲了許多“沸騰粉”(seidlitz powder,能放汽起泡的,西藥中用作瀉藥用),準備著看這個大塊頭肚子里裝滿了汽體而上升!奧次竟上了他的當,身體并未能因此飛起來,卻生了一場大??!

他在十二歲前雖進了三個月的學校,專講呆讀死書的教師總說他笨,他的母親聽得厭了,很覺得他的兒子和常兒不同,便自己教。但是他的知識并不限于他母親所教的一些東西,因為他自己的知識欲實在熱熾得厲害,簡直無所不讀,就是跑到村上店里去,看見招牌或所掛的牌子上的字句,他也要弄個明白,問個明白,懂上明白,他因為有這樣“不肯停息的好奇心”,隨時隨處都是他自動的真切的徹底的教育自己的機會,所以他雖然沒有入校求學的機會,也能自己把這個缺憾補足,而且比在校里馬馬虎虎囫圇吞棗不求甚解的教育還優(yōu)勝萬倍。

世界上最可欽敬的是“自己做成的”(s elf-made)人物,就是由自己努力奮斗戰(zhàn)勝種種困難艱險而做成的人物。像愛迭生者便可算是自己造成的人物,因為他事事由于自動,由于自己觀察思考出來,他在十二歲時這個能力就很顯著。他當時喜歡試驗,但因經濟拮據(jù),設備不周,乃請得他父親的允許,讓他到鐵路上去做一個小工。當時鐵路還是很粗笨的,六七十英里的路要走一天,他看見許多客人全是坐在車里閑著無事,便又觸動了他的小而銳利的腦子,想當他們在這樣閑空無聊的時間內,何不售些讀物讓他們看看,于是他竟壯著膽自己跑到站長辦公室里和站長商洽,便在車上大賣其報來,生意很好,一人竟來不及應付,他就雇了一個小把戲做助手。

他此時在家里地窖下一個小室里堆排了許多奇奇怪怪的試驗用的器械,一架排滿了各種流液的玻璃瓶,他在每個瓶上都寫著“內有毒藥”

字樣,使人一看就避,不至擾動他的寶物。

他到十五歲的時候,除售賣別人所出的報紙外,他自己因研究所得,也出了一種報。他所在的那輛火車里的行李車本分三節(jié),一節(jié)是裝行李用的,一節(jié)是裝郵件用的,還有一節(jié)原是備乘客吸煙用的,因為沒有窗,所以只空著,這個空地方又觸動了愛迭生的小而銳利的腦子,弄到一部小小印刷機,塞入這節(jié)空車里去。他的報是周刊,每份只有一張,印兩面,由他自己一人任主筆,任編輯,任印刷,任售賣。每份售價三分,每月定費八分,居然有三百份的銷數(shù)。

他于編輯印刷售賣之外,一有暇隙,就鉆進他的“行動的試驗室”

(“Moving Laboratory”),也就是上面所說的那一節(jié)空車的一部分;做了報館,又要做什么試驗室,簡直局促得了不得!他一面忙著試驗,一面又忙著讀書,凡是有關機械及化學的讀物,他簡直無一不寓目。

有一天那輛火車因轉彎時震動得厲害些,忽把愛迭生“行動的試驗室”里一塊磷(phosphorous)震到地板上,急得要命的愛迭生用手去抓回,已來不及。頃刻之間,火焰涌起,有一個立在近處的行李腳夫一面提著一桶水,一面還在匆匆中先狠狠的打他一個耳光,打得過分厲害,愛迭生竟因此聾了一生。

耳朵雖然打聾了,那位只知樂觀奮斗的愛迭生后來還說這件不幸的事誠然使他一生不便,但卻也不無好處,因為耳聾使他能在群眾紛擾里面靜思,把外界的喧囂完全拒絕。我提起他這幾句話,當然不是奉勸諸位做什么聾子,不過愈益可見這位大發(fā)明家的樂觀奮斗之精神。

(原載1929年10月20日《生活》周刊第4卷第47期)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hotzeplotz.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