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tǒng)文化定性問題

近來關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討論很熱鬧，遍及中外。不過恐怕是定性居多，好像還沒有真正突破六十年前籠統(tǒng)比較的框子：東西文化及其哲學。好定性而不好分析，好下斷語而不好提問題，這是不是也可以算作中國傳統(tǒng)文化思想特點之一呢？

我只偶見報刊上幾篇文章和情況介紹，不配插話，卻一開口就是上面這幾句定性式的話，可見我也跳不出這個習慣性的喜歡簡化的圈子。

不揣冒昧，再說幾句門外漢實在想不明白的粗淺問題吧。

講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先要問中國那么大，歷史那么長，民族那么多，怎么簡單概括才好？什么叫傳統(tǒng)？傳不到今天的不能算吧？還是指現(xiàn)實中有的而不是單看歷史吧？文化不能狹窄到只有古書談的才算吧？單講古代，文化到底是在書本上還是在行動上？說以人倫為本，史書中骨肉相殘、背信棄義的何止帝王？小說戲曲全不反映現(xiàn)實嗎？凌遲車裂、活埋剝皮、足裹金蓮、頰刺金印，都是捏造嗎？孝悌忠信的事再多，也不能掩去反面吧？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行嗎？

說傳統(tǒng)文化出于農業(yè)小生產(chǎn)者。萬里長城、大運河、都江堰、鄭和七下西洋、墳墓的一個角落就出現(xiàn)那么多大型兵馬俑，小生產(chǎn)者會這樣好大喜功嗎？若說這是統(tǒng)治階級的，不算，那么，無數(shù)次農民起義算不算？劉邦、朱元璋不算，黃巢、李自成、洪秀全掀起那么大的風暴，這也是足不出村死守一塊土地的小生產(chǎn)者干的嗎？說平均主義是傳統(tǒng)，不知從宮廷到偏僻鄉(xiāng)村里，名分、等級那么森嚴怎么講？事情總有兩面吧？

說儒家是主要傳統(tǒng)。不知是哪個儒家？子張氏之儒？子夏氏之儒？董仲舒、朱熹、王陽明、康有為是大同小異，還是各自掛老招牌賣新貨？老莊明說“正言若反”、“寓言十九”，還能不能誅求書中字句表面？為什么他們要說謎語式的話，說中庸之道？不知哪個國家比得上中國有那么多規(guī)模宏大、時間長久的戰(zhàn)爭？說佛教講出世，怎么會有黑衣（和尚）宰相、唐太宗尊玄奘、玄奘作《西域記》、朱元璋當和尚？

越問越糊涂，足見我一竅不通，寫出來供識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