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番茄的旅行團與進香團

很多人有共同的經(jīng)驗，小孩出生后，迫于現(xiàn)實因素，譬如夫妻倆都在上班，不得不把“嬰兒包裹”托給小區(qū)附近的保姆或以照顧小孩為副業(yè)的親戚朋友，或運送回婆家給婆婆帶、娘家給老娘帶，逢假日再回去當(dāng)罐頭媽媽、利樂包爸爸，免得小寶貝將來喊親生爹娘“叔叔”或“阿姨”。

說起來，不由得納稅義務(wù)人抱怨了，賣力工作、誠實繳稅不打緊，政府總該替勞苦功高的小老百姓解決托嬰問題才像話嘛。從某個角度看，我們這個社會到處充滿把人“推入火坑”的驚悚游戲。譬如一堆人慫恿你去結(jié)婚，等你結(jié)了，又鼓勵你生小孩，等你生了，這下精彩了，他們誰也不會幫你帶，只會非常沒良心地對你說：“什么時候再生第二胎呀！”看看周圍的同事、朋友每天被托兒問題弄得愁眉不展，簡直像牛車跌入沼塘。

前陣子報上登求子心切的保姆殺了正在坐月子的產(chǎn)婦、奪其子據(jù)為己有的慘劇，害得把孩子托給保姆的職業(yè)婦女陷入恐慌。她們其中有一個想出驚人的防治之道，索了保姆的生辰八字，找命理大師仔細端詳，確定她沒有暴虐傾向或精神異常的危險，才稍微放心小孩的安危。這種義和團式的做法，居然被其他人采用，用電腦輸出保姆們的命盤，上頭五花八門注明了“軒軒保姆的”“小潔保姆的”……真是令人望之興嘆。

小番茄是幸運的，她的家庭屬四代同堂，在現(xiàn)代小家庭公寓社會中是“一級古跡”。她的爸爸跟媽咪離婚的原因之一，跟這件古跡有關(guān)，小番茄的媽咪受不了四代同堂的屋檐下沒有私人生活自由。但她似乎忽略了，正因為眾多人手組成的“支持團”使這對夫妻從結(jié)婚到產(chǎn)子過程中的大小件俗事，都被分工掉了。

每一種選擇都有利弊，很難說對錯。對重視小家庭單純生活質(zhì)量的人而言，要他們承受兩代或多代家庭生活是一種酷刑；但對能經(jīng)營和諧親族關(guān)系的夫妻而言，多代共同生活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收獲。譬如，跟大佬或兄弟姐妹打聲招呼，小兩口度假去了，無須操心小孩有沒有準(zhǔn)時喂奶；或碰到小寶貝生病住院，家人立刻自動輪班，不能前來的，還每天五通電話問：“有沒有好一點？我剛剛?cè)デ筮^菩薩了！”大量的愛與關(guān)懷川流不息，使人覺得自己不是孤單地面對人生中的困境。

小番茄的父母離婚那年冬天，不知何故小寶貝得了腸炎，住院比較好。醫(yī)院的人大約是看小孩的面子，沒把她的三代親人趕出去，這些“支持兵團”包括曾祖母、祖母、爸爸、娘娘、大姑姑、二姑姑、大叔叔、小姑婆、小姑丈公、小帥表哥、大叔女友、娘娘男友……真是族繁不及備載。

他們分為輪班組（名副其實的駐院）、外勤組（運送特殊伙食、用品等）、探視組（機動性到醫(yī)院打氣、說溫暖的話、逗小孩大人開心，跟隔壁病床的人聊天以秘取各種育兒寶法或疾病防治之道）與許愿組（住家三公里以內(nèi)的廟宇都去了，包括自家神明、祖宗）。當(dāng)然，家里一定有通訊組，全天候守住兩只無線電話，并隨時Call各組執(zhí)勤人員的BB機及大哥大。連小番茄打幾瓶點滴、今天會笑了、護士來幾次、醫(yī)生來幾次、隔壁病床小孩的爸爸昨晚有沒有來……都透過通信網(wǎng)絡(luò)傳達清楚。

醫(yī)生說：“你們可……可以出院了。”

“??！這么快？再住幾天比較保險吧！小孩的大姑婆、大姑丈公今天下午要從宜蘭來看她呢！”

“噢……嗯……這個這個……你們真的可以出院了，那，好吧，明天早上出院！”醫(yī)生說。

小番茄出院時，那場面有點像旅行團載譽歸國。接著，是大規(guī)模的還愿活動，那場面，像快樂的進香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