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修鞋的

鄉(xiāng)野閑人 作者:安寧 著


修鞋的

瘦叔每天都雷打不動地出現(xiàn)在鎮(zhèn)上,好像他是村里人羨慕的吃皇糧的。瘦叔當(dāng)然沒本事月月拿工資,但他坐在鎮(zhèn)上最繁華的香椿街上,給人軋著鞋幫的時候,一點兒也不氣短。不管怎樣,每天都有現(xiàn)錢掙,可比土里刨食的人強(qiáng)多了。況且,人家瘦叔一點兒也沒耽誤地里活計,幾畝地的收成,絲毫不比誰家少幾麻袋。所以這算是瘦叔開辟的第二職業(yè)吧,他每天掙的那些錢,也因此被村里人眼紅,稱之為“酸錢兒”。到底是掙錢的人肩膀酸或者牙齒酸,還是眼紅的人心里酸呢,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母親一跟父親吵架的時候,就拿瘦叔能掙倆“酸錢兒”做例子,每每都將父親刺激得眼珠子發(fā)紅,發(fā)瘋的牛一樣;甚至有一次他還為此離家出走,但回來的時候,到底還是像母親說的那樣沒出息,一分“酸錢兒”也沒掙回。

所以瘦叔坐在馬扎上,等著十里八鄉(xiāng)的人,借趕集的日子,來找他修鞋的時候,是頗有吃上了國庫糧的驕傲的??刹皇?,誰讓瘦叔跟身后小賣鋪的胖女人處得好,他的攤位恰好就可以擺在人家支起的窗戶下,那厚實的木窗,春天擋雨,夏天遮陽,冬天防雪,秋天的風(fēng)來了,瘦叔還可以進(jìn)小賣鋪里避上一避。當(dāng)然,每天收工的時候,瘦叔修鞋的所有家什,也一并交給小賣鋪保管。比起那些每天哼哧哼哧拉著一平板車瓜果桃梨,到集市上大太陽底下站一整天的小商販,騎著自行車輕松趕集的瘦叔可真是享福。所以他給人修鞋的時候,總是吹著口哨,歌曲還都是頗流行的,比如《年輕的朋友來相會》或者《請到天涯海角來》,坐在小馬扎上等鞋子的人,常常聽得入了神,就連補(bǔ)鞋機(jī)在鞋幫上砸線時發(fā)出的輕微的嗒嗒聲,也充滿了美妙的節(jié)奏感,好像在給瘦叔的哨聲伴奏似的。那線可比鄉(xiāng)下納鞋底用的麻繩還結(jié)實,鞋幫上來回砸兩趟,怕是穿到死,也斷不了線。

小賣鋪的女人聽到哨聲,就從窗戶里探出白胖的腦袋來,也不言語,用手托了腮,只笑嘻嘻地聽著。她大約想起了沒有出嫁之前,在娘家做姑娘的好時光了。她的眼睛里還浮起一層朦朧的白霧,那霧是秋天黃昏里的,有些涼,沾在衣服上濕漉漉的。女人被這霧氣牽引得更遠(yuǎn)了一些,大約她還想起了鄰村某個喜歡過的男人,那男人偶爾能在集市上碰到,三四個孩子,熱鬧地掛在自行車上,好像一籠吵嚷的雞鴨。她發(fā)了福的圓臉盤上,便現(xiàn)出一抹月亮一樣柔和的微笑。

常來趕集的人,看到胖女人一臉的潮紅,便笑著調(diào)侃瘦叔:“你的口哨再吹下去,怕是把一個集市女人們的魂魄都招來了,小心家里的媳婦找你算賬?!笔菔鍙膩矶疾簧鷼?,他好脾氣得就像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發(fā)脾氣這回事一樣,不像胖女人的男人,整條香椿街上的人,不管是正瞇眼曬著太陽,還是急匆匆地趕集買幾尺花布,或者蹲在地上挑揀土豆、白菜,都能聽到他對老婆孩子的怒吼。那吼叫聲會讓人想到虎嘯山林,如果再大一些,瘦叔的修鞋機(jī)器,怕都會驚恐地跳到半空里去。胖女人因此常常一臉郁郁寡歡,倒是瘦叔人很幽默,又天生的好脾氣,沒人來修鞋的空當(dāng),就仰頭跟窗戶里的胖女人說些我們村里的趣事。胖女人一邊給人稱著紅糖或者瓜子,一邊津津有味地聽瘦叔聊天。她并不多話,不知是怕人說她輕浮,還是擔(dān)心有人嚼舌根,給她家男人吹耳旁風(fēng),讓他大半夜地將瘦叔的家什全扔到街上去。不過瘦叔無論跟誰都能聊到一起去。就連胖女人的男人也跟他稱兄道弟,有一天,甚至還從自家的散酒甕里打出二兩來,就著一小碟花生米,跟閑閑曬太陽的瘦叔喝了起來。瘦叔并不客氣,在褲腿上蹭蹭剛給人擦過鞋油的手,拈起一粒來,拋向半空,又像一尾蛇一樣,靈巧地伸出舌尖,接住了那粒沐浴過陽光的花生。男人看了哈哈大笑,說:“你媳婦一定很厲害吧。”瘦叔也笑:“跟你家一樣,都是狼和小羊的組合,不過呢,你家有個母羊,我家則是頭公羊?!闭f完了他又將手放到腦袋上“咩……”發(fā)出一聲歡快的羊叫聲,直引得男人家還穿開襠褲的小女兒仰頭咯咯笑個不停。

可是每天傍晚,瘦叔送走了最后一個顧客,將家什交給胖女人保管,而后輕松地吹著口哨,騎上自行車,駛?cè)牖丶业哪菞l柏油路的時候,他的耳朵里,就開始有胖嬸的吼叫聲震耳欲聾地響起。那吼聲與哨聲混合在一起,組成非常奇怪的大合唱,讓向來樂觀的瘦叔也跟著有些神經(jīng)過敏。

瘦叔當(dāng)初到底看中了胖嬸什么優(yōu)點呢?村里人都說不出來,女人們嘴賤,便說:“還有什么優(yōu)點,不是胖嬸長得胖,就是嘴巴毒唄!賣豬肉的都知道胖了壓秤,人家瘦叔在集上掙酸錢兒,更是知斤知兩?!眹^的人聽了便嗤嗤地笑,好像看見200斤的胖嬸,穩(wěn)穩(wěn)地朝著100斤的瘦叔壓將下來。村里人書讀得不多,想象力卻都鮮活,會由此聯(lián)想起晚上睡覺的時候,瘦叔被胖嬸這噸肉壓得快成了烙鐵上的餡餅,連尿都呲不出來了。怪不得自從結(jié)了婚,瘦叔變得愈發(fā)地溫馴了,他哪是被馴服的野獸,分明是被母狼嚇破了膽的家禽。瘦叔不抽煙也不喝酒,沒有什么不良嗜好,全靠每天從集市上回來胖嬸威風(fēng)凜凜地對他搜身培育而成。當(dāng)然了,漫長的冬天里,瘦叔每晚都喜歡“摸兩圈”,但有幾個人打撲克能贏得過瘦叔呢?所以胖嬸簡直有旺夫運(yùn),只要她在牌桌前一站,瘦叔都不敢不拼了命地去贏錢,其他男人們呢,也被這坨鎮(zhèn)宅的肉給嚇住了,所以一出手,總是哆嗦著,將好運(yùn)全交付了瘦叔。

瘦叔氣短,就連生了兩個閨女。大的叫艷玲,小的叫煥梅,總之都是無須力氣就隨便安插的鄉(xiāng)土名字。胖嬸因此覺得底氣不足,一咬牙將煥梅送了人。送的當(dāng)然是本家打光棍的大哥,當(dāng)初說好了讓煥梅給他養(yǎng)老。不過村里人的嘴拿錢也堵不住。煥梅稍微一懂事,就知道了自己爹媽是瘦叔胖嬸,于是順著桿子噌噌往上爬,胖嬸打也打不走。無奈之下,胖嬸又開始醞釀第三個孩子,這一個恰趕上計劃生育,瘦叔跟胖嬸連躲帶逃,總算讓兒子長坤順利降生。

那一陣瘦叔在集市的修鞋生意暫時歇了業(yè)。小賣鋪的胖女人聯(lián)系不上他,便總是一臉的惆悵,生意也做得不溫不火,好像日子一下子缺了鹽,沒有滋味起來。來買貨的人們也不長眼色,每次來,看見角落里的砸線機(jī),便總是提醒胖女人:“五哥有一陣不來了??!”胖女人數(shù)著錢,卻有些走神,被人一打岔,更忘了錢數(shù),于是一邊胡亂應(yīng)著“是啊是啊”,一邊重新將油漬麻花的毛票再數(shù)一遍。等人走了,胖女人眼睛里又像過去聽瘦叔吹哨一樣,浮起一層朦朧的霧。胖女人于是探出頭去,看著窗戶下瘦叔的馬扎天長地久壓出來的印痕,又朝那條通向我們村的柏油路深沉地看上一會兒,這才回轉(zhuǎn)過身來,拿雞毛撣子將砸線機(jī)上的塵灰撣了又撣;其實她天天打掃,上面已經(jīng)沒有塵灰了,但這還是成了她的習(xí)慣,這習(xí)慣比瘦叔每天按時上班的時候還要穩(wěn)定。瘦叔人愛干凈,臉面白,衣服也整潔,補(bǔ)鞋的一切用具都是潔凈的,所以每天收工的時候,他都要將家什擦拭一遍,才肯放進(jìn)胖女人的小賣鋪里。這自然不需要胖女人再用雞毛撣子撣的,但她隔三岔五地,還是會將瘦叔盛放釘子或者皮具的箱子,用濕抹布給過一遍,好像不經(jīng)經(jīng)她的手,就覺得心里不舒服一樣。因此瘦叔的家什,從來沒有沾染上千百個人的鞋子里的怪味,以至于愛無事找茬的胖女人的丈夫,也從未覺得擁擠的小賣鋪里,因為多了這些家什而看著礙眼。

那段時間,瘦叔在家里做著母親口中的好男人。每天母親都爬到平房上,半是晾曬糧食,半是窺探胖嬸院子里的動靜。雖然出了滿月,又是暖融融的春天,螞蟻們出來尋找吃食都是懶洋洋的,但是胖嬸好像打定了主意,要將月子坐到明年春天,所以滿院子里只聽得到她將瘦叔指揮得暈頭轉(zhuǎn)向的吼叫聲,唯獨不見她小山一樣的身影。雞鴨牛羊們長久不被胖嬸訓(xùn)斥,有些不適應(yīng),在院子里飛奔或者散步的時候,閑散的步子里都帶著點兒忽然間被放了羊的猶豫和不安。兒子長坤的哭聲,承繼了胖嬸,我在院子里站著,聽到他或婉轉(zhuǎn)或凄厲的哭喊聲,總能想象出瘦叔如何奔跑進(jìn)臥室,耐心哄勸著這個小祖宗,幫他換洗尿布,擦拭一屁股的屎,又順便看看鍋里給胖嬸煮的雞蛋有沒有熟。

“長坤是個折磨人的主兒”母親這樣說,“胖嬸也不省心”父親接過去說。母親隨即酸溜溜地戧一口父親:“可是人家胖嬸比誰都有福,遇到這么好脾氣的瘦叔,哪像那些動不動就吼聲大得能震塌房頂?shù)哪腥??!备赣H聽了“哼”一聲,不搭理母親,我卻也跟著羨慕起長坤來,想他長到20歲也一定不知道被親爹拿棍子抽打屁股的滋味吧?哪像我,因為有個脾氣暴躁的爹,遍嘗了笤帚、臘條、棍子、碗筷等等砸在身上的疼痛。這樣一想,我便貓一樣悄無聲息地爬上平房,坐在邊上的水泥臺子上,帶著一絲醋意和嫉妒,看著瘦叔在院子里馬不停蹄地忙碌著。

母親的心里也跟我一樣失衡起來。她平息嫉妒的方式,是走到大街上,隨便跟個什么女人嘮一會兒嗑,當(dāng)然曲曲折折就拐到了胖嬸瘦叔身上。因為母親接連替胖嬸接生了兩個女兒,便帶著一點兒愧疚,好像自己的手不怎么吉利,總是接不出來個“帶把兒”的兒子。再加上長坤是胖嬸躲到外村某個角落里生出來的,母親便有種被開除了“接生婆”位置的失落。于是她嘴上說話也便刻薄,三扯兩扯,就將集市上的胖女人給揪了出來。女人們于是恍然大悟,可不是,瘦叔這一歇了業(yè),沒“酸錢兒”掙倒是小事,頂多胖嬸少吃幾個雞蛋,當(dāng)減肥罷了,可是,另外一個胖女人因為見不到他也跟著減了肥,難道他就沒有一點兒心疼?

長坤出了百天后,瘦叔終于開了業(yè)。開業(yè)那天,瘦叔特意在家門口放了一掛鞭炮,那鞭炮似乎響了很久,好像永不會休止似的炸下去,以至于我捂著的耳朵都有些疼了。村里女人們都聽見了這鞭炮聲,并跑來慶賀瘦叔雙喜臨門。女人們都說,看,瘦叔終于擺脫了屎尿的生活,可以去集市上,靠著另外一個胖女人過舒服日子去了。瘦叔呢,從來不理會這些閑言碎語,不管遇到誰來慶賀,都會笑笑說:“嗐,多一張嘴,再不開市,家里怕是連鍋都揭不開了。”

瘦叔家當(dāng)然不會揭不開鍋,誰都沒瘦叔過得自在。除了田里收入,補(bǔ)鞋酸錢兒,還有農(nóng)閑季節(jié)打撲克贏來的小錢,所以他這樣哭窮,女人們就不樂意了,紛紛背后酸不溜秋地戳點他:“瞧這瘦爺們兒,把那點兒錢財藏著掖著,唯恐村里人搶了去似的。”女人們一向只說一半話,另外一半爛在肚子里,發(fā)了酵,變成隔夜的一個臭屁,放了出去。那臭屁是比說出來的話還刺鼻的。于是村里人聞到了,便都知道瘦叔不露富是想把錢給誰留著花。這個誰,當(dāng)然是家庭以外的人。那么集市上的胖女人,也便再一次被村里人嚼了舌根。

趕集的人都說,瘦叔的生意好得很,每次去修鞋的人都排成了長龍。也有生來好夸張的,說,人們?yōu)榱苏沂菔逍扌?,等得都快尿褲子了,也不舍得離開隊伍,怕一回來位置被別人給搶了。那么,瘦叔掙來的酸錢兒,也一定把褲兜塞得滿滿的,快要冒尖了吧?可是有這么多錢,胖嬸照例穿著的確良的舊襯衣,絲毫沒有因為生了個龍子,就給自己添置幾件新衣服,而長坤呢,吃個蜜桃罐頭,照例要在瘦叔面前三番五次哭鬧,連帶地上打滾,才能討要到。所以瘦叔的錢的流向,便引人生疑。

女人們便說:“瘦叔掙那么多錢,胖嬸也該好好捯飭捯飭自己了。”胖嬸一扭粗短的脖子,哼道:“每天翻他衣兜,都是些沒出息的毛角票,也不知他一天到晚在集上坐著,是不是都跟人喝大茶了!”女人們當(dāng)然好一番言語安慰,心里卻是受用的,她們帶著這樣一點火花一樣閃爍的秘密,快樂地走回自家院子里去,并嘁嘁喳喳地說給男人聽,試圖向見多識廣、常常趕集的男人們套取更多的情報。男人們沒那么八卦,卻也受不住糾纏,只能不耐煩地?fù)]揮手說:“誰會閑著沒事跟人到集上喝大茶呢?我看瘦叔頂多扭一下屁股,跟身后小賣鋪里的胖女人喝一杯吧?!?/p>

關(guān)于瘦叔和胖女人的破棉絮,就是這樣揪扯開的。瘦叔和胖嬸有沒有為此爭吵過什么呢?沒有人知道,在這件事上,兩個人出奇地一致對外。男人們對瘦叔開涮說:“瘦叔有艷福,家里放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好媳婦,每天修鞋的時候,屁股后面還有一個胖大的女人來作陪?!笔菔寰凸χ哪溃骸耙粋€就夠我受(瘦)的了,要是真有兩個,還不把我榨干成一張人皮?”女人們假裝去逗引長坤,而后對胖嬸旁敲側(cè)擊:“這回有了長坤,你們娘倆可把瘦叔給抓牢了,他就是變成了土行孫,也逃不出你們的手掌心。”胖嬸慵懶地倚在門框上,吐了一地瓜子皮,才拍拍手道:“我們家那口子,有個大缺點,就是對老婆孩子太好了,想讓他有個二心,頭都不帶扭一下的?!?/p>

男人女人們碰了一鼻子灰,于是很沒趣地走開了??墒顷P(guān)起門來,瘦叔跟胖嬸的世界大戰(zhàn),肯定是不止爆發(fā)了一次的。我站在平房上,常??吹绞菔宓男余惨宦曌蕴梦堇镲w出來。有時,還有一些女人的鞋子,粉嫩粉嫩的,讓人浮想聯(lián)翩,當(dāng)然,那都是同村人送來的需要瘦叔拿到集上去修補(bǔ)的鞋子。后來有一次,他們又吵架,趕上夏天的一場大雨,那些不幸被扔出來的鞋子,便生了氣似的一聲不吭地順著陽溝朝庭院外流去。我于是披了雨衣,拿了棍子,攔截那些形態(tài)各異的鞋子。它們有的鞋袢掉下來了,有的鞋跟斷裂了,有的鞋幫跟鞋面分了家,總之都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殘兵敗將的模樣。

我正專心地?fù)熘?,瘦叔帶著草帽走了出來?/p>

“二妮子心眼真好。”瘦叔瞇眼笑著對我說。

我不知道是該將這些鞋子按照原有計劃,據(jù)為己有呢,還是在瘦叔的夸贊里,完璧歸趙呢?我正猶豫著,胖嬸的罵聲又一次響起,這次,她罵人的對象轉(zhuǎn)向了女人們念念不忘的胖女人。

瘦叔在罵聲中彎下腰去,很認(rèn)真地提起一只翠綠色的鞋子。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注視著那只鞋子,忽然間笑了。他的臉上,沾滿了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并順著溝溝壑壑汩汩流淌下來。

我有些同情瘦叔。我不能將這些鞋子偷回家去,我想。

于是我將鞋子像糖葫蘆一樣,一個一個掛到木棍上,伸到瘦叔面前。

瘦叔恍如從夢中驚醒,注視著我串起來的鞋子,忽然,他像在集市上那樣,歡快地大笑起來。好像,我是那個集市上的胖女人,身體里蘊(yùn)藏著無限的讓他快樂的能量。

我也呵呵傻笑起來。

盡管,胖嬸的罵聲再一次響亮地順風(fēng)刮進(jìn)我的耳朵里。

那個眼睛里動不動浮起霧氣的胖女人,她一定比胖嬸好看吧。我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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