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藍(lán)天呢？”

她想了好久，說：“見過一點點兒藍(lán)的?！?/p>

“空氣是什么味道？”

“臭的。”她用手扇扇鼻子。

六歲的王惠琴聞到的是焦油的氣味，不過更危險的是她聞不到的無味氣體，那是一種叫苯并芘的強致癌物，超標(biāo)九倍。離她的教室五十米的山坡上，是一個年產(chǎn)六十萬噸的焦化廠，對面一百米的地方是兩個化工廠，她從教室走回家的路上還要經(jīng)過一個洗煤廠。不過，即使這么近，也看不清這些巨大的廠房，因為這里的能見度不到十米。

村里各條路上全是煤渣，路邊莊稼地都被焦油染硬了，寸草不生。在只有焦黑的世界上，她的紅棉襖是唯一的亮色。

我們剛進(jìn)市區(qū)，干部們就知道了?？匆娢覀兛人?，略有尷尬，也咳了兩聲，說酒店里坐吧。酒店大堂是褐色玻璃，往外看天色不顯得那么扎眼，坐在里頭，味兒還是一樣大。大家左腳搓右腳，找不出個寒暄的話。

干部拿出錢，綠瑩瑩一厚疊美金：“辛苦了?！?/p>

我跟老郝推的時候?qū)匆谎?，她沖我擠眉弄眼，我知道這壞蛋的意思，“山西人現(xiàn)在都送美金啦，洋氣?！?后來知道，之前不少記者是拿污染報道要挾他們，給了錢就走成了個模式。

跟我們一塊去的是省環(huán)保局的巡視員，老郝叫人家“老頭兒”，這是她認(rèn)為一個人還算可愛時的叫法。她低聲問老頭兒：“他們不覺得嗆??？”老頭兒呵呵一笑：“說個笑話，前兩年這城市的市長到深圳出差，一下飛機(jī)暈倒了，怎么救都不醒。還是秘書了解情況，召來一輛汽車，沖著市長的臉排了一通尾氣，市長悠悠醒了，說：‘唉，深圳的空氣不夠硬啊?！?/p>

市政府的人一邊聽著，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