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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問史哪得清如許(4)

問史哪得清如許 作者:傅國涌


袁氏當國時,“足為這樣的文明之托命者”太少了。即便彼時,民國已進入三十五年,又有多少人“足為這樣的文明之托命者”呢?我們當然可以說,這一班人已產(chǎn)生了,張東蓀自己就是,剛從美國回來的北大校長胡適之是,北大代校長傅斯年是,民盟中的羅隆基這些人是,正在辦《觀察》周刊的儲安平是,《觀察》特約撰稿人名單上的許多人可以算是,吸納到了國民黨體制內(nèi)的王世杰、雷震、陳克文等人也是……

即使商人當中也有陳光甫、盧作孚這樣的人。目睹國民黨主動吸納其他黨派改組國民政府,陳光甫一度感到振奮,1947年4月23日晚上對王世杰說:“國民黨今日自動取消一黨專政,可說是一種不流血的革命?!彼且晃挥幸娮R的銀行家,上海商業(yè)儲蓄銀行的創(chuàng)始人,對國族深懷期待,抗戰(zhàn)期間曾與胡適到美國游說借款。

他們的政見容或有異,在大的方向卻是有共識的。他們中大多數(shù)大約都可以算是美國人所期待的中國的民主個人主義者,也是蔣介石想要拉攏,一起共渡難關(guān)的政治力量。然而,他們心里未必準備好了去做“足為這樣的文明之托命者”,時勢也沒有讓他們成為這樣的人。何況在汪洋大海般的民眾當中,他們不過是少數(shù)中的少數(shù)。

時局急轉(zhuǎn)直下,人們看到一切都在往另一個方向演變。歷史錯過了又一次機會,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作為戰(zhàn)勝國的中國在制度更新層面走上了一條和平的寬闊之路。蔣介石苦心焦慮的籌劃和努力都成了泥潭中的掙扎,他部下的國民黨干部并非可以承擔轉(zhuǎn)軌易轍重任的士。那些有一點士之氣息的知識分子,放在張東蓀的三階級結(jié)構(gòu)中,我們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的脆弱與無奈,他們面對的是另外兩大階級來勢洶涌的擠壓。二十年前,蔣氏之所以在國民黨內(nèi)勝出,讓胡漢民、汪精衛(wèi)這些人屈居他之下,就因為他來自軍這個階級,在日本是學(xué)軍事的,黃埔軍校類似于當年袁氏的小站,在激蕩的革命和戰(zhàn)爭當中,唯有軍才能掌握局面。(毛澤東可以說是新學(xué)生,上井岡山,又結(jié)合農(nóng)民,將兩個階級連接起來了,其力量也來自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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