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有性別的時代(3)

生為女人:性別、身體、欲望、情愛與權力 作者:孔見 王雁翎


女性主義文學的來歷

20世紀60年代西方興起的女性主義研究有一個十分重要也十分有價值的論點,即幾千年的歷史(history),實質上只是寫了“半邊天”的歷史,只是寫了男人(his)的歷史。這一論點大大激發(fā)了知識界女性構建女性文化的雄心,她們重新用女性的眼睛解釋世界和解構歷史。于是,一場涉及人類學、社會學、歷史學、心理學、文學、醫(yī)學等各門類學科的女性主義研究開始了。她們甚至預言后現代主義時代是一個鏟除男權文化一統(tǒng)天下的時代。

在預言了“一個新的夏娃即將誕生”后,在重建女性文化的思潮鼓舞之下,出現了女性寫作熱。她們看重自己的個人經歷,表達了對戰(zhàn)爭、母愛、愛情這類在男權文化中一貫被謳歌、被神圣化的形象的反叛。她們以挑戰(zhàn)者的姿態(tài)對文學史和歷史上的種種神圣的偶像提出質疑和嘲諷。她們寫自己的情感經歷,卻又不是在男權文化中心籠罩之下的女詩人的所謂“閨怨”、所謂“閑愁”的那一類情詩。因為她們不再乞求愛情,更不忸怩作態(tài)向異性獻媚。說它是情詩,只因為它坦誠地描述了自己辛酸的失敗的情感經歷、對眷念者的依戀和失戀。她們把這種情感的描述當成自我拯救、自我解脫、自我認同的過程。

我們的身體就是語言。我們用身體說話。

“我看見了我自己?!迸杂米约旱难酃庹J識自己的身體,“讓我們的身體被人聽見”,這是西方女權運動的一個重要方面。美國婦女曾經發(fā)出“我們的身體,我們自己”的宣言,她們提出“婦女拋棄男性權威,掌握自己身體主權”的意愿,她們反對“生理決定命運”的男權文化?;谶@樣的出發(fā)點,她們對傳統(tǒng)文化表示懷疑,而對個人體驗表示極大的肯定。“個人的就是政治的”成為女性寫作熱的直接動力。男性作家筆下的對女性作為情人的心理描寫——這類形象往往把女主角寫成“寸寸柔腸,盈盈粉淚”,寫她們對男性的依戀,甚至以身殉情的癡迷——不再被女性作家套用或重復。女性主義的作品往往有著截然不同的視角。德國女作家赫·柯尼希多夫的《博萊羅舞曲》對于女性處于婚外戀角色的心理活動是這樣描寫的,當小說中的女主角出于憤怒把她的性伙伴從陽臺推了下去,隨后將他的一雙拖鞋也扔下去之后,作者在小說的結尾寫道:“有時,我也琢磨,不知道那些在他的悼詞里把他稱為是他們或別的人眼里最井井有條的人是如何解釋為什么在他自殺時竟然連鞋都沒有穿?!痹谟畽嘀髁x者、作家費·韋爾登的《薩拉熱窩失戀記》里,作者寫了一對男女到薩拉熱窩幽會度假的故事。女主角發(fā)現她之所以與指導老師熱戀,只是把一時的學術抱負和愛情混為一談,只是想與妹妹爭個高下,而不是真正的愛情。她從此自覺地“失戀”了。

在詩歌《山地議會》(普拉斯)這樣的標題下,女性作家可以在議會內容形式(社會的主流文化)上不著一筆一墨,而完全去寫一位居喪中的婦女在宗教活動中的內心活動。這位婦女參加宗教儀式,無疑是想在失去親人后,找到一種精神力量以支撐自己擺脫困窘。而詩歌所描寫的正是這位婦女逐漸從麻木中蘇醒的心路歷程。在這首詩中,普拉斯對婦女與宗教的關系做出了女性主義的全新闡釋。

同樣是寫性,從女性視角出發(fā),便有了一種與男權文化寫性截然不同的景象?!读硪粋€》詩中那位與男人私通的女性,像盜馬賊,擔心警察,忍著腹痛,頂住,“啊,病態(tài)的月亮;啊,有病的身子”,“屏住呼吸像公里計程/你上哪里去?”只要將女性主義文學和男權文化所描寫的那些色情味的東西做一個比較,就能對女性主義對性的描寫有些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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