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部分(17)

自以為是鮑嘉的賊 作者:(美)勞倫斯·布洛克


“你在胡扯什么,跑腿?”

“不然該怎么說?我告訴過他,不必急著還我的。”我伸手去拿公事箱,雷縮回去不讓我碰。我看著他,滿腹疑惑。“怎么了?”我問,“你到底要不要把那玩意兒給我?”

“我不知道,”他說,把公事箱平放在柜臺上,大拇指按著小銅扣,“你猜里面有什么?”

“帝國大廈?!?/p>

“?。俊?/p>

“林白的孩子①。還要我猜幾次?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雷。胡戈?坎德莫斯前幾天離開這里的時候,里面有幾幅他不希望冒險被弄皺的手工版畫,另外還有他路上買的幾包東西?!?/p>

①一九三二年,著名飛行員林白僅二十個月大的長子被綁架并撕票,是美國歷史上最為轟動的案件之一,被稱為“世紀罪案”。

“我不知道你也賣畫,伯尼?!?/p>

“我沒賣,”我說,“別問我他在哪兒買的,我只賣給他一本詩集,五塊錢外加稅?!?/p>

“然后你就奉送了這個公事箱,很慷慨嘛。”

“我借給他的,雷。他是個高尚的老紳士,也是個好顧客。換了其他人我不會這么做,但跟他相處很愉快,而且他每次來總是會買書。怎么了?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啪的一聲撥開鎖扣,打開公事箱。

“咦,看起來是空的,”我說,“表演得不錯,雷,不過有點雷聲大雨點小,你不覺得嗎?”

“看起來是空的,”他說,“對吧?但其實不是。”

“里面有空氣?這是怎么回事?給我上物理課?”

“我不需要物理學,”他說,“我準得像時鐘一樣。里面有你的印子,伯尼。”

“你說那些版畫?”我往前湊,斜眼看著,“它們大概變成透明物了,我看不見?!?/p>

“不是那種印子。我指的是你的指紋。”

“我的指紋?”

“一整套?!?/p>

“哦,很好,”我說,“不過我并不太驚訝。這是我的公事箱,我已經(jīng)說過了?!?/p>

“沒錯,伯尼,驚訝的是,你居然會承認。”

“為什么不承認?這有什么可恥的?這不是路易?威登的昂貴名牌,不過也還是個值得尊重的箱子。如果你打算告訴我這是偷來的,訴訟時效也早就過了。我有這玩意兒至少十年八年了。”

他擺出一個類似羅丹雕塑名作《沉思者》的姿勢,搜尋似的看了我半天?!澳惚热诵械郎系谋€滑溜,”他說,“我還以為拿這箱子給你看的話,你會裝死,但你沒有,而且好像早料到了。打電話的人是你,對吧?”

“你在胡扯什么?”

“少裝蒜了,告訴你,我們一采到指紋,發(fā)現(xiàn)是你的,我就等不及要聽你解釋你的指紋怎么會在這個坎德莫斯的箱子上印得到處都是。我猜那會是個不錯的故事??墒悄憔幜艘粋€更好的,居然有膽子說這是你的箱子。我喜歡這樣,伯尼。真有想象力?!?/p>

“偏巧這是事實?!?/p>

“事實,”他酸溜溜地說,“什么事實?”

“你不是第一個問這個問題的執(zhí)法人員了,”我告訴他,“坎德莫斯怎么了?”

“有誰說他怎么了?”

“哦,行了,”我說,“你為什么沒事去找個空箱子采指紋?你在他公寓找到這玩意兒,他可以告訴你箱子是從哪兒來的,所以我唯一的結論就是,他沒說任何話。不是他不在那兒,就是他沒法說話了。結果是哪一個?”

他又仔細打量了我一番。“我想沒有理由不告訴你,”他說,“反正,再過兩個小時你就會在報紙上看到。”

“他死了嗎?”

“如果不是,”他說,“那他裝得可真像?!?/p>

“誰殺了他?”

“我不知道,伯尼。我還指望會是你呢?!?/p>

“想想清楚,雷。記得嗎?每次到最后都不是我。我不會殺人。那不是我的作風?!?/p>

“我知道,”他說,“認識你這么多年,你從來都不是個暴力分子。但現(xiàn)在這個年頭,如果你闖進人家空門,主人忽然冒出來,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別跟我說你這陣子所有時間都在賣書之類的屁話。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小偷,伯尼。你改不掉闖空門的習慣?!?/p>

我想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案嬖V我有關坎德莫斯的事情,”我說,“他是怎么被殺的?”

“有什么用呢?死了就是死了。”

“你怎么知道是謀殺?他又不是小孩,也許是死于自然原因?!?/p>

“不,是自殺,伯尼。他朝自己胸口戳了好幾刀,然后把刀給吃了,弄得我們莫名其妙?!?/p>

“他是因此而死的,刀傷?”

“這是醫(yī)生講的。有很多內(nèi)出血,他說,也有很多外出血。把地毯搞得亂七八糟?!?/p>

我全身縮了一下,忽然為胡戈?坎德莫斯和他的奧布松地毯感到很遺憾。我對雷說,希望他沒受太多苦。

“肯定受苦了,”他說,“除非他被什么打得昏死過去。否則有人用刀往你身上戳兩三次,當然會受苦。”他皺眉思索著。“據(jù)說被刺第一刀時會很痛,可接下來就沒感覺了,看來也只好相信。我可不想親身體驗?!?/p>

“我也不想。兇器沒找到嗎?”

他搖搖頭?!皟词謳ё吡?,等法醫(yī)室那邊有了結果,就可以告訴你那把刀的尺寸和形狀,還有制造廠商的名字和電話號碼?,F(xiàn)在我唯一能確定的是,那是某種刀。我可以猜測長度和厚度,不過只是猜測?!?/p>

“你怎么會接手這個案子,雷?”

“大約凌晨一點時有人打電話報案,兩個制服警察去看,發(fā)現(xiàn)門被鎖住了,于是到隔壁去找管理員開門。但門上有三道鎖,管理員只有兩把鑰匙。這是你的錯,伯尼。”

“怎么會是我的錯?”

“要不是因為你們這種人,不會有人在門上掛三道鎖。整個城市的人在口袋里裝著太多鑰匙到處跑,造成這個原因的罪魁禍首就是紐約的小偷。有一回我碰到一個女人,她的前門有六道鎖,六道!我看她的時間都耗在鎖門開門上了?!彼呄脒厯u搖頭。

我說:“那他們怎么辦?把門踹開?”

“沒理由這么做。他們只有匿名的線索,說四樓有打斗的聲音。這事兒要是發(fā)生在下東城,你大概會考慮把門踹開,但在好地段的區(qū)域不會這么做。他們找了鎖匠?!?/p>

“不會吧?!?/p>

“有什么不對嗎?一大堆鎖匠提供二十四小時服務,而且不像醫(yī)生,他們還提供上門服務?!?/p>

“這是好事。把門送去給他們是有點困難。”

“或者也不能對著鎖噴點阿司匹林,明天早上再打電話給鎖匠。不過,不是他們找來的那家伙不夠好,就是那個鎖太厲害,花了半個小時才弄開?!?/p>

“半小時?你該打電話叫我的,雷?!?/p>

“如果我在場的話,大概會這么辦。不過他們進去發(fā)現(xiàn)尸體后,才通知我。我接到電話趕過去,正在仔細觀察現(xiàn)場的時候,電話就響了。那是你,對不對?”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是嗎,換句臺詞吧。兩個電話,中間大概隔了五分鐘。兩次都是我接的,兩次對方都沒說一個字。別跟我說不是你,伯尼。那是浪費時間,我聽得出你的聲音?!?/p>

“怎么聽?你剛才說打電話的人根本沒出聲。”

“對,不講話的方式有很多,那個方式就是你的。別想騙我說你的方式有什么不一樣?!?/p>

“隨你怎么說,雷。”

“我立刻就知道那是你。當然,我必須承認我原先就想到你。你知道尸體躺在哪里嗎?”

“當然不知道,我又沒去過那兒?!?/p>

“哦,你知道那個小圓桌嗎?上面有個燈,看起來像一缽花?!?/p>

那是第凡內(nèi)百合燈,幾乎可以確定是復制品,放在一張有弧形腿的小圓桌上?!拔以趺磿?,”我說,“我沒去過他的公寓。我知道他住在上東城,說不定還把地址記下來過,不過一時想不起來放在哪兒了,而且我絕對、從來沒去過?!?/p>

“是的是的,”他說,“你從沒去過,可是你的箱子”——他敲一敲那個公事箱——“倒是去過。我才不信呢,伯尼。我猜你去過,說不定就是昨天晚上。你打電話來的時候,我不知道這是你的箱子??墒俏乙呀?jīng)看到五美元的收據(jù)和零錢放在那個小圓桌上,上頭印著巴尼嘉書店,日期是前天?!?/p>

“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雷。他買了一本詩集?!?/p>

“叫做——”他查記事本——“普雷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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