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二月初五日乃方夫人四十整壽；又與小儒同庚，小儒的生辰卻在秋間。云從龍即與王蘭等人商議，不若將小儒的生日并攏來，和方夫人合做雙壽。又議定：“本日總有外客親友，即讓小儒做了東道。隨后我們輪流的補做，日子又寬展，人又消閑?！北娙她R聲稱是。
適值寶征與朱姑蘭，寶焜同著甘潔玉均請了假期，于正月中旬先后趕到南京，米與父母祝壽。前數(shù)日，甘露和賽珍小姐亦從山東回來。原來甘露去歲秋間護理本省臬篆，在年內(nèi)即卸了事。因方夫人壽期，且不即回任，也請了假前來。方夫人見了甚為歡喜，難得兒媳雙雙，女兒女婿俱一齊回來。況且兒媳均有多年不見。今番姑蘭又帶著滬生同回，系初次見面。滬生又長得英奇韶秀，方夫人疼愛異常。寶征、寶焜亦初見寶書，因他童年發(fā)達，莫不夸羨。寶森、寶書亦與兩位兄長怡怡敬愛。
方夫人回想少年時候即受丈夫封誥，直至一品夫人。如今兒婿皆已出仕，連兩個幼子總非白衣，又有長孫滬生。自己不過才四十歲的人，眼見富貴一門，兒孫成立。將來曾元繞膝，可以預(yù)卜，不覺喜形于色。即叫人將自己住屋后兩進打掃出來，安頓兒媳們居住。
陳仁壽也由江西差人回來，代兄嫂慶祝。冷朱兩處亦有人來?，F(xiàn)在府里頓添了上下數(shù)十余人，更加熱鬧。
半月之前，兩邊收抬的十分整齊。園子里到處俱張燈結(jié)彩，仍將留春館前搭了戲臺：預(yù)備女客們起坐。正宅內(nèi)由大門直至后進，均用五色彩篷遮蓋，下面全用一色大紅猩猩氈鋪地。綠野堂上設(shè)了壽堂。這邊男客們是請的王蘭，祝伯青、江漢槎、馮二郎四人接待。園子里請的江素馨，洪靜儀、程婉容，祝瓊珍接待眾女客們。兩邊照應(yīng)各務(wù)、仍系梅仙五官兩人。小儒早約定云從龍和琴官，齡官在紅香院小飲。里面方夫人是聶洛珠等人陪著。在正宅后一進內(nèi)，亦叫了兩個小戲子去吹唱。內(nèi)外布置已定，早有各處紛紛來送壽禮。－遠路的甚至年內(nèi)即送了過來。
到了初四日晚間，寶征兄弟們在壽堂擺下酒筵，為父母預(yù)祝，兒媳更班進酒。隨后甘霹與賽珍也上來進了酒，分著兩旁侍坐。一堂骨肉分外增歡，直飲至三鼓方止。
次早，合城文武各官由制臺將軍以下皆親來祝壽，王蘭等人分頭迎送不絕。內(nèi)里程婉容們亦在留春館款待著眾位夫人。少停，兩邊開鑼演戲。午筵散后，男女賓客始紛紛作辭。所有幾家世交至好，仍留著用了晚宴，忙至初更以后人方散盡。
王蘭等四人換了便衣，即齊到紅香院來；小儒尚在那里傳杯痛飲，見王蘭等進來，便起身讓坐。王蘭道：“你們好樂呀！這里又清閑、又自在，我們忙了一日，腿肚子總好挺直的了。小儒今兒是生日，也還罷了。在田也躲在此間，未免可惡?！睆凝埿Φ溃骸拔矣锌嘀?，不能與你們分勞。合城的官，除卻制臺將軍，其余皆是我的舊屈，我若在外面，他們?nèi)绾伪阌谄鹱?？不然我亦理?yīng)在外陪客。今日卻偏勞你四人，我這里親送一鍾，代諸君澆乏?！彼斐鱿?，各人敬了一杯。小儒也笑著與他四人把盞。二郎即在小儒對面坐下道：“我要彎彎腿兒！別的我倒不怎么，就是這一日的衣冠將我束縛夠了?！蓖跆m，伯青、漢槎亦挨次坐下，又飲了兩巡酒，進了點飲食，各自回后歇息。
來日又補請了一天客，即是從龍等人輪班代小儒做壽。里面程婉容為首，與眾位夫人請著方夫人在留春館飲酒聽?wèi)颉＝又?，巴氏等人也公請了一天。?nèi)外整整宴會十余日。寶征們因假期將滿，即料理起身，眾人又代他們送行。小儒待兒媳們已去，即檢點所來的親友，恐有未到之處，遭人見怪。
一日，與王蘭、二郎正在廳旁小書齋內(nèi)查看往來的號冊，見琴官等六人穿得衣冠齊楚的進來，向小儒們請安。小儒不解何事，忙笑問道：“無故的忽然行起禮來，是什么緣由？”琴官道：“我們自從由京中下來，蒙恩收留在府里數(shù)年，甚為感戴，理應(yīng)終身伺候，還報答不盡。無奈這唱戲的生計終非長策，年內(nèi)我們即商量著大伙兒湊得若干，合本去做個小買賣，再能娶房家小，立下門戶。罷罷，為人在世一場，也有個收梢結(jié)果。去冬即買下幾名孩子們在班子里，以補我們之?dāng)?shù)。內(nèi)中惟有齡官兒他愿意在陳大人府里當(dāng)差。玉兒日前已求過祝大人，在那邊府里幫著小臞照料外務(wù)。我與蘭官，春官、松兒皆情愿出去，總望眾位大人們格外成全。受恩之處，容來生犬馬再行報答?！?br/>
說著，又欲請安，被小儒拉住道：“你們既有志自立，我們豈有不成全之理！沒說你們還買下幾名孩子補碼。只要他們能唱戲，不是一樣的么？即是你們?nèi)チ耍怀蓱?，也無大不了的事。但是你們自幼即賣入班子里，現(xiàn)在去做什么買賣？是你們按行的生業(yè)，怕的弄到后來，資本折完了，倒進退兩難。而且各立門戶，又要討房家小，談非容易。我想你們這幾年積蓄縱有無多，別要上了馬兒不得下騎呢。既然齡官，玉兒愿在我與伯青這里，他們兩人不須交代。卻代你等四人通盤打算下章程，在此我們府里的閑屋不少，應(yīng)辦的事件又多，那里就安插不下你們。再將各府里的大丫頭發(fā)出幾名來給你等為妻，可知這么一來，你們既可節(jié)省，又有安身之處，強似在外面另開生面。不過在府里委屈你們些兒，不比出去散樂。你們自家想去，看可使得？”
王蘭、二郎兩人亦痛贊琴官們很有見識志氣，又道：“小儒想的章程甚善，你們就這么好，休要三心兩意的錯定了主見?！鼻俟俚热寺勑∪迦钥鲜樟羲麄冊诟畠?nèi)當(dāng)差，又給丫頭們與他為妻，就是出去都不得這般順便。而且他們亦深知小儒們待下寬厚，也舍不得離這府中。起先恐小儒們不行，所以約齊了上來告辭，試探口氣如何，再作商量。今見眾人都肯收留，豈不歡喜！忙一齊近前拜謝，又回身領(lǐng)了那幾名新孩子進來叩見。
小儒見這幾個孩子卻也生得俊俏，便與王蘭、二郎計議，將班子里仍選出六人為首，即不用改這六艷堂的名目。二郎道：“何妨把班內(nèi)的孩子全數(shù)叫來，我們當(dāng)面挑過呢！”琴官聽了，遂去將一班孩子們叫至，總齊集廳前。小儒著人請了從龍、伯青、漢槎過來，說知此事，無不稱好。便大家公議，挑選出內(nèi)中大如意子、小如意子，兩人姓石，本是同胞兄弟；又挑出新來的方汝官、杜四官；與舊日的金鈴，玉寶等六人為班中領(lǐng)袖。先將琴官等四人移到半村亭內(nèi)暫住。安排已定，琴官即帶著一班孩子退出，自去料理。
玉兒便搬向祝府中去了。小儒又叫人將齡官的物件搬到正廳旁廂一間屋內(nèi)住下，即派他稽查府中雜務(wù)，并一切往來的檔冊。
過了一日，自然分派了琴官等四人的執(zhí)事。又在眾位夫人房內(nèi)挑了幾名大丫頭出來，與他們?yōu)槠?，亦照府里成雙的仆婦月費支紿。從此琴官們有了安身之地，不須細說。
惟有齡官自派了稽查責(zé)任，他寸步都不離府中，小儒更加喜愛。此時已交四月，天氣日暖。這日，小儒早起，信步走從齡官房門外經(jīng)過，聽里面寂靜無聲，探身見齡官伏在桌上寫著什么，便不禁走了進來。齡官見是小儒，忙擱下筆，起身垂手退在一旁。小儒笑吟吟的走近桌前，見齡官臨的一部玉煙堂法帖，筆畫甚為端正，笑道：“你倒有心用功學(xué)字，又寫的頗好，可羨，可羨！我見你逐日總坐在這間屋里，足不出戶，別要悶出病來。閑著大可到園子里逛逛去?？上愣裨谖腋畠?nèi)，反不如以前我們見了面倒可談?wù)勑πΓ阋策^于拘謹。沒見小臞，五官兩人，我們見著了皆隨便說話的?！闭f著，即在齡官的座位上坐了，又四顧無人，叫齡官也坐下，好說話兒。
齡官道：“你現(xiàn)在是我的主兒了，那見有主兒坐在這里，我們不在旁侍立的。人家見了，也不成樣兒。”小儒便抬身扯了齡官在身旁一同坐下道：“你是愿意在我府里的，沒有人勉強著你。我又沒有擺出主人身分，你如今反和我生疏了，是何情理？”齡官原因小儒待他與眾不同，才情愿在小儒府里。又恐小儒要循現(xiàn)在主仆的名分，故而各事總依著規(guī)矩而行，以觀小儒的動靜。今番見小儒仍是待他往日的情形，好生歡喜，便笑溜了小儒一眼，道：“誰與你生疏？誰說你擺出主兒架子與我瞧的？倒底你是主兒，我是下人，名分總不錯的。今兒雖蒙你給我體面，還同平日一般看待，我卻不敢放肆。別要鬧大意了，你一時翻轉(zhuǎn)臉來，裝腔做勢的放下主兒面孔，我倒沒意思。還是自己謹慎點兒好！”小儒笑著恨道：“你實情可惡，橫豎說起來總是你有理，我也懶得和你斗口。你可以不要同我鬧這些過節(jié)兒罷，今日特地來與你商議正經(jīng)的?！闭f罷，便挪近一步，攜著齡官兒的手道：“我前日與伯青相商，紅香院后通著他園子里那道耳門外，左邊本有屋子給看園的家丁們居住，右邊猶有地空著，意在把那些樹木伐去。尚可砌這么十?dāng)?shù)間屋子，即將琴官們搬了進去，讓他們安頓家小，自由自便的。玉兒因與祝府相隔不遠，他也愿意搬過去，同琴官們合住。你早晚亦有了家小，還是去與他們同住，還是在我這邊呢？因你有些黏牙，我不好專主，所以今日悄悄的過來問你一聲兒?！?br/>
齡官道：“我若肯和他們在一起兒，要在你府里做什么呢？此時是留下他們在園子里住著，若前日搬了出去，難不成我也出去和他們同住么？”小儒點首道：“你既不愿過去，我即叫人將廳后西首五間大樓上下收拾出來，與你住罷。那里本系堆置燈采對象的，明兒叫他們搬到后一進樓上去。你不過一房家小，再添兩名用人，有這十?dāng)?shù)間屋子也很夠你居住了。又相離外面甚近，便于稽查?！饼g官道：“隨你怎么調(diào)排，其實要這許多屋子何用！有那樓下五間就是了，何須將樓上的對象搬來搬去的？倒是有用不著的家伙器皿借與我使著，待我隨后添置齊全，再來還你。余外我總可將就得去，別要又惹你說我黏牙了?！?br/>
小儒道：“那也使得，我就叫人將樓下收拾著，你揀個日子好搬了過去。至于一切應(yīng)用對象，還要你置辦么？我久經(jīng)代你安排停當(dāng)，算我送你的一分賀禮罷。你的新洞房，我總吩咐裱糊得格外華美，可好么？昨兒已與沈姨奶奶商議定了，即將他房內(nèi)大丫頭五福許配了你。五福那孩子很為苗條，就是愛說幾句尖話兒，好在你的口頭子也還敵得住他，卻是天生就的一對好夫妻兒！”齡官笑了笑，正欲再說，忽聞房外有腳步聲音，忙起身走開。小儒亦站了起來，迎至外面，原來是管園子的家丁見小儒在此，便上前回道：“留春館前芍藥花兒全開齊了，內(nèi)中有幾朵開的甚大，顏色又不同。今早柳五爺見著，即叫請了云大人們過來賞玩。現(xiàn)今云六人們總在那里，說是什么吉兆，千載難逢的。又說此花叫什么名字，小的卻未聽得清白。又叫來請爺趕快過去，還要到上頭回明太太們?nèi)ツ??！毙∪宓溃骸澳巧炙幓磕昕傄_一次的，不過今年開得長大些，有什么稀奇？他們也值得如此大驚小怪的?！饼g官道：“若是比往年開的大些，亦系尋常之事，他們也不致說得這般鄭重。大約其中總有個原故，我們?nèi)ヒ娭椭懒恕！毙∪暹B稱有理，即著家丁先往上房稟報，便帶了齡官，由耳門走到留春館內(nèi)，早見從龍等人都伏在欄桿上，指手劃腳的在那里議論。連琴官們都來了。小儒也走近欄前，果見芍藥田中一叢開了四朵比別的花枝高出尺許，方圓有冰盤般大，其色鮮紅欲滴，映著那日色尤覺可愛。花心總開得堆翻出來，每片瓣上有一抹嫩黃，湊成好似一道金圈，圍于花上。卻原來開的是四朵大紅金帶圍芍藥花。小儒見了，亦自稱奇：“此花輕易難得，真乃非常的吉兆。昔時揚州開了四朵金帶圍，即出了四位宰相。今日我們園內(nèi)亦開著四朵，卻應(yīng)在伺人身上？”
從龍等人見小儒前來，即一齊舉手稱賀。小儒笑道：“這座園子非是我一人的，既有吉兆，人人皆有，何以獨向我稱賀？而且我們不止四人，花即開了四朵，尚未卜此兆應(yīng)于何人！”王蘭道：“小儒直至今日，仍是拘泥不通，我也曉得園子是大家的，尚待你此時來說么？須知我們久經(jīng)乞退之人，已屬置身世外，難道此花還應(yīng)在我輩身上么？乃是他等一班小子的預(yù)兆，若開得一朵兩朵猶難猜度，偏生不多不少的四朵，你又有四子，分明應(yīng)在寶征們兄弟四人身上，不問可知?！?br/>
小儒聽說，口內(nèi)雖。自謙遜，心里卻暗暗歡喜：“果然我有四子，此花開了四朵。者香之說，并非無理。這么看起來，寶征們將來總要顯達的了?！睆凝埖溃骸坝姓呦氵@番解說，小儒可以了然明白。既然這四朵金帶圍應(yīng)著四位郎君，小儒當(dāng)如何設(shè)宴慶賀，方不負此花獻瑞一場，又可請著我們賞玩。若系別樣祥瑞，我們理宜先代你賀喜；無奈是郎君們的吉兆，未免使我等又羨又妒，必得你先請我們才合情理。”二郎點頭道：“在田所說甚為公允，在我，的意見，這么異常的祥瑞，只有一宴而已，尚覺便宜了他?！?br/>
小儒笑道：“你們不過變著方法兒，叫我請你們吃酒賞花罷咧！若說這番祥瑞即應(yīng)在征兒們身上，我卻不敢自居。派我做個東道，倒不妨事。楚卿反說便宜了我，請問我討的什么便宜呢？”伯青即插嘴道：“并非我?guī)椭湔f話，實在是你討了便宜。這種天大的祥瑞，人家求之不得。我們?nèi)粲兴膫€兒子，也不用人說，早經(jīng)預(yù)備酒席請人慶賞，還要唱戲酬神呢。在田不過叫你明兒請著我們，似這般便宜，那里去買。你猶要扭難推諉，連我總要說你太吝嗇了?！?br/>
漢槎亦笑道：“你們不必爭論，任憑小儒怎么推諉，他都請定了我們。誰叫他生了四個兒子，無論便宜不便宜，只好委曲他吃的虧苦罷！”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均說：“子騫這番話說的直捷痛快，想小儒也沒有得辯白了。”眾人正說笑著，見方夫人房內(nèi)兩名丫頭出外，因方夫人已得了信，知道小儒等人必在外面，先著丫頭們出來說聲。小儒等遂起身避開。
方夫人即邀著眾位夫人至留春館賞玩，見了此花莫不嘖嘖稱贊，都說是寶征兄弟們的吉兆，齊向方夫人作賀。方夫人亦欣喜非凡。晚間，小儒回后，便商議著備酒請從龍等人。次日，即是方夫人相請眾位夫人均在留春館內(nèi)。
誰知這新聞早傳說出去，那些平時有往來的，便借著過來道賀，兼代賞玩。即從來一面不識的，也假名托故的跟了過來。小儒反忙著迎送不迭，又要賠茶貼酒。
過了兩日，合城皆知，甚至有人雖知金帶圍的名目，生平卻未見過此花，總爭著前來觀看。小儒便懶于接待，又因是件祥瑞的事，不好阻擋，爽性將園門大開，任人游賞，惟多派家丁們在園中照料。直至芍藥花事已了，方才清閑。
小儒又央了五官繪出金帶圍的圖本，各處倩人題詠。又寫書通知寶征、寶焜兩處?？垂賯兛芍@金帶圍的吉兆所應(yīng)何事？恰恰應(yīng)在陳小儒的四子身上。后來寶征、寶妮兩人皆位列三臺；寶森于下科亦中了鄉(xiāng)榜單人，便與寶書同赴春闈，兄弟雙雙均登詞館，亦先后做到各省封圻火吏。小儒與方夫人俱年過耄耋以外，夫妻偕老，五世同堂。沈蘭姑亦享遐齡。
云江祝王馮程六家的公子，皆英年發(fā)達，又彼此互結(jié)婚姻。從龍等人各臻上壽。梅仙，五官與琴官們一干人生了后代，小儒即設(shè)法替他們立下籍貫，教子讀書成名，重光門戶。
陳小儒等各家，均世代科第不絕。真乃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若劉先達，尤鼐、祝道生等人死的死，滅的滅，甚至玷辱門庭，萬人唾罵，不比小儒們居官清廉，立心寬厚。后人又能法守繩循，不墮祖德，所以簪纓累世，富貴一門。誠所謂：我今寄語世間人，富貴功名漫認真。
金玉傳家終可盡，祖宗遺德始能循。
風(fēng)前桃李雖多致，雪后梅花別有神。
莫道彼蒼疏鑒察，善榮惡墮豈無因。
適值寶征與朱姑蘭，寶焜同著甘潔玉均請了假期，于正月中旬先后趕到南京，米與父母祝壽。前數(shù)日，甘露和賽珍小姐亦從山東回來。原來甘露去歲秋間護理本省臬篆，在年內(nèi)即卸了事。因方夫人壽期，且不即回任，也請了假前來。方夫人見了甚為歡喜，難得兒媳雙雙，女兒女婿俱一齊回來。況且兒媳均有多年不見。今番姑蘭又帶著滬生同回，系初次見面。滬生又長得英奇韶秀，方夫人疼愛異常。寶征、寶焜亦初見寶書，因他童年發(fā)達，莫不夸羨。寶森、寶書亦與兩位兄長怡怡敬愛。
方夫人回想少年時候即受丈夫封誥，直至一品夫人。如今兒婿皆已出仕，連兩個幼子總非白衣，又有長孫滬生。自己不過才四十歲的人，眼見富貴一門，兒孫成立。將來曾元繞膝，可以預(yù)卜，不覺喜形于色。即叫人將自己住屋后兩進打掃出來，安頓兒媳們居住。
陳仁壽也由江西差人回來，代兄嫂慶祝。冷朱兩處亦有人來?，F(xiàn)在府里頓添了上下數(shù)十余人，更加熱鬧。
半月之前，兩邊收抬的十分整齊。園子里到處俱張燈結(jié)彩，仍將留春館前搭了戲臺：預(yù)備女客們起坐。正宅內(nèi)由大門直至后進，均用五色彩篷遮蓋，下面全用一色大紅猩猩氈鋪地。綠野堂上設(shè)了壽堂。這邊男客們是請的王蘭，祝伯青、江漢槎、馮二郎四人接待。園子里請的江素馨，洪靜儀、程婉容，祝瓊珍接待眾女客們。兩邊照應(yīng)各務(wù)、仍系梅仙五官兩人。小儒早約定云從龍和琴官，齡官在紅香院小飲。里面方夫人是聶洛珠等人陪著。在正宅后一進內(nèi)，亦叫了兩個小戲子去吹唱。內(nèi)外布置已定，早有各處紛紛來送壽禮。－遠路的甚至年內(nèi)即送了過來。
到了初四日晚間，寶征兄弟們在壽堂擺下酒筵，為父母預(yù)祝，兒媳更班進酒。隨后甘霹與賽珍也上來進了酒，分著兩旁侍坐。一堂骨肉分外增歡，直飲至三鼓方止。
次早，合城文武各官由制臺將軍以下皆親來祝壽，王蘭等人分頭迎送不絕。內(nèi)里程婉容們亦在留春館款待著眾位夫人。少停，兩邊開鑼演戲。午筵散后，男女賓客始紛紛作辭。所有幾家世交至好，仍留著用了晚宴，忙至初更以后人方散盡。
王蘭等四人換了便衣，即齊到紅香院來；小儒尚在那里傳杯痛飲，見王蘭等進來，便起身讓坐。王蘭道：“你們好樂呀！這里又清閑、又自在，我們忙了一日，腿肚子總好挺直的了。小儒今兒是生日，也還罷了。在田也躲在此間，未免可惡?！睆凝埿Φ溃骸拔矣锌嘀?，不能與你們分勞。合城的官，除卻制臺將軍，其余皆是我的舊屈，我若在外面，他們?nèi)绾伪阌谄鹱?？不然我亦理?yīng)在外陪客。今日卻偏勞你四人，我這里親送一鍾，代諸君澆乏?！彼斐鱿?，各人敬了一杯。小儒也笑著與他四人把盞。二郎即在小儒對面坐下道：“我要彎彎腿兒！別的我倒不怎么，就是這一日的衣冠將我束縛夠了?！蓖跆m，伯青、漢槎亦挨次坐下，又飲了兩巡酒，進了點飲食，各自回后歇息。
來日又補請了一天客，即是從龍等人輪班代小儒做壽。里面程婉容為首，與眾位夫人請著方夫人在留春館飲酒聽?wèi)颉＝又?，巴氏等人也公請了一天。?nèi)外整整宴會十余日。寶征們因假期將滿，即料理起身，眾人又代他們送行。小儒待兒媳們已去，即檢點所來的親友，恐有未到之處，遭人見怪。
一日，與王蘭、二郎正在廳旁小書齋內(nèi)查看往來的號冊，見琴官等六人穿得衣冠齊楚的進來，向小儒們請安。小儒不解何事，忙笑問道：“無故的忽然行起禮來，是什么緣由？”琴官道：“我們自從由京中下來，蒙恩收留在府里數(shù)年，甚為感戴，理應(yīng)終身伺候，還報答不盡。無奈這唱戲的生計終非長策，年內(nèi)我們即商量著大伙兒湊得若干，合本去做個小買賣，再能娶房家小，立下門戶。罷罷，為人在世一場，也有個收梢結(jié)果。去冬即買下幾名孩子們在班子里，以補我們之?dāng)?shù)。內(nèi)中惟有齡官兒他愿意在陳大人府里當(dāng)差。玉兒日前已求過祝大人，在那邊府里幫著小臞照料外務(wù)。我與蘭官，春官、松兒皆情愿出去，總望眾位大人們格外成全。受恩之處，容來生犬馬再行報答?！?br/>
說著，又欲請安，被小儒拉住道：“你們既有志自立，我們豈有不成全之理！沒說你們還買下幾名孩子補碼。只要他們能唱戲，不是一樣的么？即是你們?nèi)チ耍怀蓱?，也無大不了的事。但是你們自幼即賣入班子里，現(xiàn)在去做什么買賣？是你們按行的生業(yè)，怕的弄到后來，資本折完了，倒進退兩難。而且各立門戶，又要討房家小，談非容易。我想你們這幾年積蓄縱有無多，別要上了馬兒不得下騎呢。既然齡官，玉兒愿在我與伯青這里，他們兩人不須交代。卻代你等四人通盤打算下章程，在此我們府里的閑屋不少，應(yīng)辦的事件又多，那里就安插不下你們。再將各府里的大丫頭發(fā)出幾名來給你等為妻，可知這么一來，你們既可節(jié)省，又有安身之處，強似在外面另開生面。不過在府里委屈你們些兒，不比出去散樂。你們自家想去，看可使得？”
王蘭、二郎兩人亦痛贊琴官們很有見識志氣，又道：“小儒想的章程甚善，你們就這么好，休要三心兩意的錯定了主見?！鼻俟俚热寺勑∪迦钥鲜樟羲麄冊诟畠?nèi)當(dāng)差，又給丫頭們與他為妻，就是出去都不得這般順便。而且他們亦深知小儒們待下寬厚，也舍不得離這府中。起先恐小儒們不行，所以約齊了上來告辭，試探口氣如何，再作商量。今見眾人都肯收留，豈不歡喜！忙一齊近前拜謝，又回身領(lǐng)了那幾名新孩子進來叩見。
小儒見這幾個孩子卻也生得俊俏，便與王蘭、二郎計議，將班子里仍選出六人為首，即不用改這六艷堂的名目。二郎道：“何妨把班內(nèi)的孩子全數(shù)叫來，我們當(dāng)面挑過呢！”琴官聽了，遂去將一班孩子們叫至，總齊集廳前。小儒著人請了從龍、伯青、漢槎過來，說知此事，無不稱好。便大家公議，挑選出內(nèi)中大如意子、小如意子，兩人姓石，本是同胞兄弟；又挑出新來的方汝官、杜四官；與舊日的金鈴，玉寶等六人為班中領(lǐng)袖。先將琴官等四人移到半村亭內(nèi)暫住。安排已定，琴官即帶著一班孩子退出，自去料理。
玉兒便搬向祝府中去了。小儒又叫人將齡官的物件搬到正廳旁廂一間屋內(nèi)住下，即派他稽查府中雜務(wù)，并一切往來的檔冊。
過了一日，自然分派了琴官等四人的執(zhí)事。又在眾位夫人房內(nèi)挑了幾名大丫頭出來，與他們?yōu)槠?，亦照府里成雙的仆婦月費支紿。從此琴官們有了安身之地，不須細說。
惟有齡官自派了稽查責(zé)任，他寸步都不離府中，小儒更加喜愛。此時已交四月，天氣日暖。這日，小儒早起，信步走從齡官房門外經(jīng)過，聽里面寂靜無聲，探身見齡官伏在桌上寫著什么，便不禁走了進來。齡官見是小儒，忙擱下筆，起身垂手退在一旁。小儒笑吟吟的走近桌前，見齡官臨的一部玉煙堂法帖，筆畫甚為端正，笑道：“你倒有心用功學(xué)字，又寫的頗好，可羨，可羨！我見你逐日總坐在這間屋里，足不出戶，別要悶出病來。閑著大可到園子里逛逛去?？上愣裨谖腋畠?nèi)，反不如以前我們見了面倒可談?wù)勑πΓ阋策^于拘謹。沒見小臞，五官兩人，我們見著了皆隨便說話的?！闭f著，即在齡官的座位上坐了，又四顧無人，叫齡官也坐下，好說話兒。
齡官道：“你現(xiàn)在是我的主兒了，那見有主兒坐在這里，我們不在旁侍立的。人家見了，也不成樣兒。”小儒便抬身扯了齡官在身旁一同坐下道：“你是愿意在我府里的，沒有人勉強著你。我又沒有擺出主人身分，你如今反和我生疏了，是何情理？”齡官原因小儒待他與眾不同，才情愿在小儒府里。又恐小儒要循現(xiàn)在主仆的名分，故而各事總依著規(guī)矩而行，以觀小儒的動靜。今番見小儒仍是待他往日的情形，好生歡喜，便笑溜了小儒一眼，道：“誰與你生疏？誰說你擺出主兒架子與我瞧的？倒底你是主兒，我是下人，名分總不錯的。今兒雖蒙你給我體面，還同平日一般看待，我卻不敢放肆。別要鬧大意了，你一時翻轉(zhuǎn)臉來，裝腔做勢的放下主兒面孔，我倒沒意思。還是自己謹慎點兒好！”小儒笑著恨道：“你實情可惡，橫豎說起來總是你有理，我也懶得和你斗口。你可以不要同我鬧這些過節(jié)兒罷，今日特地來與你商議正經(jīng)的?！闭f罷，便挪近一步，攜著齡官兒的手道：“我前日與伯青相商，紅香院后通著他園子里那道耳門外，左邊本有屋子給看園的家丁們居住，右邊猶有地空著，意在把那些樹木伐去。尚可砌這么十?dāng)?shù)間屋子，即將琴官們搬了進去，讓他們安頓家小，自由自便的。玉兒因與祝府相隔不遠，他也愿意搬過去，同琴官們合住。你早晚亦有了家小，還是去與他們同住，還是在我這邊呢？因你有些黏牙，我不好專主，所以今日悄悄的過來問你一聲兒?！?br/>
齡官道：“我若肯和他們在一起兒，要在你府里做什么呢？此時是留下他們在園子里住著，若前日搬了出去，難不成我也出去和他們同住么？”小儒點首道：“你既不愿過去，我即叫人將廳后西首五間大樓上下收拾出來，與你住罷。那里本系堆置燈采對象的，明兒叫他們搬到后一進樓上去。你不過一房家小，再添兩名用人，有這十?dāng)?shù)間屋子也很夠你居住了。又相離外面甚近，便于稽查?！饼g官道：“隨你怎么調(diào)排，其實要這許多屋子何用！有那樓下五間就是了，何須將樓上的對象搬來搬去的？倒是有用不著的家伙器皿借與我使著，待我隨后添置齊全，再來還你。余外我總可將就得去，別要又惹你說我黏牙了?！?br/>
小儒道：“那也使得，我就叫人將樓下收拾著，你揀個日子好搬了過去。至于一切應(yīng)用對象，還要你置辦么？我久經(jīng)代你安排停當(dāng)，算我送你的一分賀禮罷。你的新洞房，我總吩咐裱糊得格外華美，可好么？昨兒已與沈姨奶奶商議定了，即將他房內(nèi)大丫頭五福許配了你。五福那孩子很為苗條，就是愛說幾句尖話兒，好在你的口頭子也還敵得住他，卻是天生就的一對好夫妻兒！”齡官笑了笑，正欲再說，忽聞房外有腳步聲音，忙起身走開。小儒亦站了起來，迎至外面，原來是管園子的家丁見小儒在此，便上前回道：“留春館前芍藥花兒全開齊了，內(nèi)中有幾朵開的甚大，顏色又不同。今早柳五爺見著，即叫請了云大人們過來賞玩。現(xiàn)今云六人們總在那里，說是什么吉兆，千載難逢的。又說此花叫什么名字，小的卻未聽得清白。又叫來請爺趕快過去，還要到上頭回明太太們?nèi)ツ??！毙∪宓溃骸澳巧炙幓磕昕傄_一次的，不過今年開得長大些，有什么稀奇？他們也值得如此大驚小怪的?！饼g官道：“若是比往年開的大些，亦系尋常之事，他們也不致說得這般鄭重。大約其中總有個原故，我們?nèi)ヒ娭椭懒恕！毙∪暹B稱有理，即著家丁先往上房稟報，便帶了齡官，由耳門走到留春館內(nèi)，早見從龍等人都伏在欄桿上，指手劃腳的在那里議論。連琴官們都來了。小儒也走近欄前，果見芍藥田中一叢開了四朵比別的花枝高出尺許，方圓有冰盤般大，其色鮮紅欲滴，映著那日色尤覺可愛。花心總開得堆翻出來，每片瓣上有一抹嫩黃，湊成好似一道金圈，圍于花上。卻原來開的是四朵大紅金帶圍芍藥花。小儒見了，亦自稱奇：“此花輕易難得，真乃非常的吉兆。昔時揚州開了四朵金帶圍，即出了四位宰相。今日我們園內(nèi)亦開著四朵，卻應(yīng)在伺人身上？”
從龍等人見小儒前來，即一齊舉手稱賀。小儒笑道：“這座園子非是我一人的，既有吉兆，人人皆有，何以獨向我稱賀？而且我們不止四人，花即開了四朵，尚未卜此兆應(yīng)于何人！”王蘭道：“小儒直至今日，仍是拘泥不通，我也曉得園子是大家的，尚待你此時來說么？須知我們久經(jīng)乞退之人，已屬置身世外，難道此花還應(yīng)在我輩身上么？乃是他等一班小子的預(yù)兆，若開得一朵兩朵猶難猜度，偏生不多不少的四朵，你又有四子，分明應(yīng)在寶征們兄弟四人身上，不問可知?！?br/>
小儒聽說，口內(nèi)雖。自謙遜，心里卻暗暗歡喜：“果然我有四子，此花開了四朵。者香之說，并非無理。這么看起來，寶征們將來總要顯達的了?！睆凝埖溃骸坝姓呦氵@番解說，小儒可以了然明白。既然這四朵金帶圍應(yīng)著四位郎君，小儒當(dāng)如何設(shè)宴慶賀，方不負此花獻瑞一場，又可請著我們賞玩。若系別樣祥瑞，我們理宜先代你賀喜；無奈是郎君們的吉兆，未免使我等又羨又妒，必得你先請我們才合情理。”二郎點頭道：“在田所說甚為公允，在我，的意見，這么異常的祥瑞，只有一宴而已，尚覺便宜了他?！?br/>
小儒笑道：“你們不過變著方法兒，叫我請你們吃酒賞花罷咧！若說這番祥瑞即應(yīng)在征兒們身上，我卻不敢自居。派我做個東道，倒不妨事。楚卿反說便宜了我，請問我討的什么便宜呢？”伯青即插嘴道：“并非我?guī)椭湔f話，實在是你討了便宜。這種天大的祥瑞，人家求之不得。我們?nèi)粲兴膫€兒子，也不用人說，早經(jīng)預(yù)備酒席請人慶賞，還要唱戲酬神呢。在田不過叫你明兒請著我們，似這般便宜，那里去買。你猶要扭難推諉，連我總要說你太吝嗇了?！?br/>
漢槎亦笑道：“你們不必爭論，任憑小儒怎么推諉，他都請定了我們。誰叫他生了四個兒子，無論便宜不便宜，只好委曲他吃的虧苦罷！”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均說：“子騫這番話說的直捷痛快，想小儒也沒有得辯白了。”眾人正說笑著，見方夫人房內(nèi)兩名丫頭出外，因方夫人已得了信，知道小儒等人必在外面，先著丫頭們出來說聲。小儒等遂起身避開。
方夫人即邀著眾位夫人至留春館賞玩，見了此花莫不嘖嘖稱贊，都說是寶征兄弟們的吉兆，齊向方夫人作賀。方夫人亦欣喜非凡。晚間，小儒回后，便商議著備酒請從龍等人。次日，即是方夫人相請眾位夫人均在留春館內(nèi)。
誰知這新聞早傳說出去，那些平時有往來的，便借著過來道賀，兼代賞玩。即從來一面不識的，也假名托故的跟了過來。小儒反忙著迎送不迭，又要賠茶貼酒。
過了兩日，合城皆知，甚至有人雖知金帶圍的名目，生平卻未見過此花，總爭著前來觀看。小儒便懶于接待，又因是件祥瑞的事，不好阻擋，爽性將園門大開，任人游賞，惟多派家丁們在園中照料。直至芍藥花事已了，方才清閑。
小儒又央了五官繪出金帶圍的圖本，各處倩人題詠。又寫書通知寶征、寶焜兩處?？垂賯兛芍@金帶圍的吉兆所應(yīng)何事？恰恰應(yīng)在陳小儒的四子身上。后來寶征、寶妮兩人皆位列三臺；寶森于下科亦中了鄉(xiāng)榜單人，便與寶書同赴春闈，兄弟雙雙均登詞館，亦先后做到各省封圻火吏。小儒與方夫人俱年過耄耋以外，夫妻偕老，五世同堂。沈蘭姑亦享遐齡。
云江祝王馮程六家的公子，皆英年發(fā)達，又彼此互結(jié)婚姻。從龍等人各臻上壽。梅仙，五官與琴官們一干人生了后代，小儒即設(shè)法替他們立下籍貫，教子讀書成名，重光門戶。
陳小儒等各家，均世代科第不絕。真乃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若劉先達，尤鼐、祝道生等人死的死，滅的滅，甚至玷辱門庭，萬人唾罵，不比小儒們居官清廉，立心寬厚。后人又能法守繩循，不墮祖德，所以簪纓累世，富貴一門。誠所謂：我今寄語世間人，富貴功名漫認真。
金玉傳家終可盡，祖宗遺德始能循。
風(fēng)前桃李雖多致，雪后梅花別有神。
莫道彼蒼疏鑒察，善榮惡墮豈無因。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