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5 上海往事

十萬水軍 作者:菊花神(俞波) 著


05 上海往事

生活不是韓劇,

真實的世界從來不會看你給過多少感動,

流過多少眼淚,

無論你跑得多快,

跑得多累,

都無法阻止你愛的人換登機牌。

1.

北京越來越冷,時不時就吹一些很亂的風,風里卷著沙礫,刮到臉上有點疼。在這個飛沙走石的季節(jié)里,Kumar來北京出差了。他聯(lián)系了我,讓我給他找“小姐”。

Kumar全名叫VarasenthillKumar,印度人,是我在上海時的頭兒。說起上海的那段歲月,可能是我從小學開始到現(xiàn)在為止最勵志的時光。世界上勵志的東西太多了,之所以我們還總是被它們打動,還不是因為自己也勵志過或者正在勵志。

在許可被炒后的第二年,我在MSN上認識了Kumar,上班的時候我盡愛找他閑扯。在外貿(mào)公司只要你用英文和人聊天,老板都會認為你在跟人聊業(yè)務,不但不會制止反而會覺得這孩子有出息。Kumar與我的話題長期都圍繞在如何找一個中國女朋友上,他還特別強調(diào)是“女友”不是“妻子”,“妻子”他在印度有,不光有妻子他還有孩子。他給我舉了個例子,說在江蘇太倉有個客戶,是臺灣老板,姓蔡。蔡老板都60歲了,在當?shù)卣伊藗€姑娘才25歲。我說老板有錢啊,您花點錢也能找著。Kumar說“no money”,我就回他“no moneynogirl”。

那段日子,我整天上班都在和Kumar討論姑娘,下了班就在附近的網(wǎng)吧里叫外賣吃。有時候我也會和Kumar發(fā)牢騷,說公司效益不好,當然這肯定是有夸張成分的,明明就是我自己效益差。Kumar就說他剛好缺一個助理,問我有沒有興趣去上海。

上海對我來說是一個全新的城市,我對全新的城市自然充滿未知的沖動。那時候我有一個刀塔群,群里的上海土著們聽說我要來滬高興壞了,都搶著要請我吃飯。從當時的梅隴車站走出來,我迷失在像科幻片一樣的高架下。我坐在車站附近的麥當勞里啃著薯條,透過玻璃看外面的人流,感覺他們都有各自的方向,從四面八方來,又四面八方地散開,然后慢慢消失。兩個鐘頭后,Sandy來接我了,她是我的老鄉(xiāng),在復旦讀研,能說一口流利的上海話,有個開保時捷卡宴的男朋友。

她幫我在新天地附近的自忠路找了個比我現(xiàn)在板子樓還破幾倍的房子。從外墻上看,說是抗日時期留下的建筑也有人信。Sandy說湊合住吧,這不錯,破歸破,可毗鄰著繁華的淮海中路呢。中介公司找來了房東和我簽了約,房東是個戴眼鏡的胖女人,聲音很輕,她說她叫陶逸,很高興認識我。

我租的房子在一個有著對開小鐵門的大院里,上海人管這叫里弄。里弄的房子基本都是木結(jié)構(gòu),讓人有種穿越回民國的感覺。房與房之間的間距很窄,一人寬的樓道里還被無數(shù)的臉盆架、痰盂等雜物強行占用,上個樓費不少勁。我的房間在頂層,官方說法是一室一廳,其實只是拿木板隔了個睡覺的地方而已。廳子靠墻的位置擺著破沙發(fā),沙發(fā)邊上是米黃色的木制衣柜,中間是一個兩米多高的木梯,順著爬到頂就是個很小的天窗,這還算有點小情懷。

由于閣樓是尖頂,除了木梯那片區(qū)域,越往房間的邊角走天花板就越矮,走到床邊,必須得哈著腰。床的對面三步之遙就是一個電馬桶,不過是壞的,泛著霉味,床與馬桶之間拿了個破布簾子擋著,暫且算條分割線吧。馬桶旁邊是個手工打造的洗浴房,高度只有一米六,洗澡得蹲著。

那年我二十出頭,甘盡苦來,一屁股癱在都是灰塵的沙發(fā)上抽著煙,看著從天窗上射進來的陽光。

到了傍晚,刀塔群里的上海小鬼從南匯跑過來見我,還帶著他的兩個同學。他一臉青澀的樣子,靦腆地遞給我一包綠雙喜煙讓我坐著抽,然后招呼他同學幫我收拾屋子。老子當時居然哭了,這種感動是多少巧克力和生日蛋糕都換不來的。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一個破舊不堪的房間,一群初次見面的孩子居然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游戲里的朋友從南匯坐公交來給他打掃屋子。小鬼看到我在擦眼淚,問我怎么哭了?我連忙解釋說,沒有沒有,剛被灰迷了眼睛。小鬼轉(zhuǎn)身給了他同學一腳,罵道:“好好打掃,看你們把灰揚得到處都是!”

完事后,我給他們遞煙,小鬼說不會。我說你這習慣不好,得改!為了回報他們,我請他們到樓下的川味飯店吃了飯,倒還算實惠,才花了80元。席間我們的話題全部是刀塔,小鬼讓我有空帶他打打接隊的友誼賽,我端起酒杯說,多大點事兒啊,沒問題!

2.

沒事的時候我就在附近閑逛,離住處不遠有一個古玩市場,賣的都是些騙外地人和外國人的東西,有青銅器也有字畫。古玩市場的斜對面是一長溜兒揚州修腳店,規(guī)模都很小,但生意似乎不錯,每天都往里躺不少人。

往東還有個三角人工湖,湖的這頭是老舊的建筑,湖的那頭是上海新天地酒吧街和中共一大的會址博物館。一到晚上,這里不是一般的熱鬧,各種各樣的豪車和各種香味的姑娘全來了。Sandy來看過我?guī)状危看挝覀兌紩诙∽致房诘男前涂撕缺Х?,我點拿鐵,她則是焦糖瑪奇朵。端著上二樓,找靠窗的位置坐下來,隨手取下一本雜志亂翻一氣。她跟我說說上海,我跟她說說笑話,說累了就各自把頭偏向窗外,看看街邊的法國梧桐樹。

那時候我覺得星巴克的咖啡是世界上最好喝的咖啡,因為在此之前我對咖啡所有的記憶都是雀巢的白加黑。黑的叫咖啡沫,白的叫伴侶,攙在一起拿開水一泡,比中藥還難喝。

從那以后我沒事就愛端杯咖啡,等地鐵的時候我端著,等公交的時候我也端著。因為我覺得這樣顯得特白領(lǐng),而且很時尚。當然這種裝×犯兒不光只有我,有不少,有人裝得比我大,不光端著咖啡,還提著電腦,打電話都是用藍牙耳機。

Kumar的公司說是在印度能排第三,聽著威風凜凜,但在上海只是在金橋大廈租了個商住兩用的辦公室。Kumar是首席代表,我是首席代表的秘書兼助理,全公司就我們倆。當然時不時還會從印度來一些七總八總的,我就負責接待,給他們租車,訂酒店,做一些同聲翻譯,這就是我的工作。要是那邊沒人過來,我和Kumar的日子就清閑多了。我們兩人就在辦公室里借著努力工作的名義侃大山,內(nèi)容還是以前在網(wǎng)上聊的那一套,他是多想找個女朋友?。∥揖陀糜⑽膭袼?,你長得跟《大力水手》里的布魯托一樣,又不肯花錢,姑娘是不會喜歡你的。Kumar立馬不開心了,讓我把上個月公司的財報都翻譯一遍,說他有用。于是我明白了,人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別隨心所欲地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你還真以為別人說你直爽是夸你呢?這個真理全世界通用。

在上海的時光是無聊的,因為我窮。Kumar給的工資不高,一月就3000元,除去房租還剩1800。我住的地方連個網(wǎng)吧都沒有,好不容易在上海廣場找到一個,卻要8元一小時。在那吸血池子里泡一天,怎么也得一百多。不過還好,Sandy說她有臺老式的IBM筆記本,讓我拿著用,再叫房東去給弄條寬帶,比去網(wǎng)吧劃算多了。我謝完恩后馬上就聯(lián)系了房東,結(jié)果關(guān)機,之后的一連幾天都是關(guān)機。我心急如焚,就去找中介,一個大姐接待了我,她用盡了所有資源,也沒能聯(lián)系到陶逸女士,大姐說:“冊那,西特了!”

我的房東陶逸真的逃逸了!

為了打發(fā)無聊,我想索性學英語吧。我的英文其實全是和Kumar聊出來的,扯淡沒啥障礙,可一旦到了商務談判或者書面文案那我就瞎了。我開始訂ShanghaiDaily(簡稱“SD”),SD是一份全英文的報刊,專門印給老外看的,說的都是上海周邊的新聞。其實SD的內(nèi)容我有80%看不懂,我感覺我在做一道巨大的閱讀理解題,里面的詞匯量大得驚人,不過這倒成了我唯一的娛樂。那就是8點上床,打開臺燈,拿著自來水筆和《英漢詞典》,讀報紙!讀完一個版面我需要花5天,報紙上都是被我標注的中文注釋,說起來這也算是彈幕的雛形了吧。讀SD最大的好處就是催眠,當時我的睡眠質(zhì)量相當好,十點之前肯定睡死過去,每次都差不多遲到才醒。

我覺得那時就是我英文最強的階段,我從來沒對自己那么有信心過。有一天,Kumar突然咋咋呼呼地找到我說,今天他們的大老板要來。我問他這個老板有多大,他說很大很大,然后他花了二十分鐘給我普及了公司的各種行政頭銜。

他說我們隸屬于MURUGAPA集團,這個集團下屬還有四個分集團,其中一個叫TI集團,集團下有“TIChains”是做鏈條的;“TICycle”是做自行車的;“TITube”是做精密管材的,后面還有兩個不知道什么鬼的Kumar沒說,他指著TITube說:“我們在這里!”而這次來的老板就是Tube的總裁,同時他還是MURUGAPA大老總的獨子。我心想,果然來頭不小啊。

等我見到他的時候,才知道獨子先生非但來頭不小,塊頭也不小,目測得有個150公斤吧,門都走不進來。我租了輛金杯車拉著他們一行人去昆山和蘇州看地,集團有意向在這里建廠,賺中國人民的錢。為租車這事,Kumar還跟我鬧脾氣,他說怎么能租金杯這種車呢,跌他們大老板身份。我心想,你這大老板這么大,我沒租公交車就已經(jīng)夠給面子的。當然有了上次的教訓,這話我咽在肚子里消化了。

晚上Kumar又叫我給大老板安排個小姐,順便也給他安排一個。大老板的多貴都行,他自己的多便宜都行。我說便宜貨我住的地方有,不過人家不上門服務,得你自己去。Kumar說得你帶我去。我拗不過,帶著他去小洗頭房找姑娘,一連跑了幾家,小姐都不肯做他生意,除非加雙份的錢。我翻譯給Kumar聽,Kumar不干了,說她們搞種族歧視。我跟他說來都來了,加錢就加錢唄。Kumar居然用中文跟我說:“太貴了!”這是他在上海這些年學會的三句中文之一,另外兩句是“你好嗎”和“謝謝”。

3.

那年冬天,Kumar的妻子帶著他的兒子來了。他老婆很胖,穿著印度傳統(tǒng)的沙麗,頭發(fā)特別長,到大腿。印度人有個習慣,每天早晚各洗一次澡,但是不太洗頭。那天我去上班,看到Kumar的愛人在廚房里忙活,一開始我還以為她在洗菜,走近一看原來在洗頭。放了半池子的水,她拿著頭發(fā)在里頭搓,跟搓墩布似的。她足足洗了半個鐘頭,接著拿吹風機站墻角又吹了半個鐘頭。你要這時從外面走進來,不留神,都會以為公司里新種了棵榕樹。

夫人吹好頭,就開始給他兒子捯飭,邊捯飭邊問我:“你知不知道lice是什么?”我搖搖頭說不知道。然后她拿梳子從他兒子頭上仔細地抓下來一只大虱子放在手心里對我說:“看,這就是lice!”我心想這lice營養(yǎng)夠好的啊,快大得過蛐蛐了。第二天我就找社區(qū)醫(yī)院給我開了張假病條,上面寫著一切正常,醫(yī)生的字我作為中國人都看不懂,更別說Kumar這個印度人了。我跟他說這是急性肺炎,傳染厲害著呢,嚇得Kumar趕緊讓我回去休息。其實真正害怕的應該是我啊,我怕lice!

在上海的整整一年半時間里,我?guī)缀鯖]玩幾盤刀塔,主要還是因為生活成本太高,收入又太低。這個城市太壓抑,這種感覺充斥著你所有的生活細節(jié),上海太快了,我這慢性子有點跟不上。我似乎與這個城市格格不入,好幾次我低著頭玩手機的時候路過公交站,居然被爭先恐后上車的人一起擠上了車。我站在淮海中路的天橋上看著川流不息的車流,馬路被摩天大樓夾著,像一個龐大的泌尿系統(tǒng),而我就像塊結(jié)石卡在中間進退兩難。

4.

見Kumar的事我和萬伊說了,開始我全當個閑天跟她聊的,沒想到她來勁了,非要跟著一起去,說是正學英文呢,剛好能會見一下外國友人,鍛煉鍛煉口語。我拗不過,只好讓她跟著,打了的士往三里屯開。約會的地點是星巴克,Kmuar扎眼的坐在角落,面前擺著IBM的筆記本電腦。他到哪都擺弄著那臺電腦,永遠一副看起來認真工作的樣子,其實多數(shù)時候是在玩掃雷。Kumar看到我來了,熱情地招呼我們坐下,然后就跟我夸嘴說萬伊漂亮,得多少錢一晚上?我解釋說這是我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種。Kumar有點失望,不過好在萬伊也沒聽明白他說什么,畢竟Kumar的口音重,一般人不好懂。

我給萬伊點了杯拿鐵,自己要了杯美式咖啡,萬伊斷斷續(xù)續(xù)地找些力所能及的話題跟Kumar聊,Kumar也聽不太懂她說的京腔英文,我還得受累給他們倆翻譯。臨走前,Kumar還在問我北京有沒有像上海那種小洗頭房,這回他愿意加點錢。我說沒有,首都最近嚴打,小姐們都歇了。Kumar說那真是太遺憾了。

回去的路上萬伊挽著我的手臂說:“你真厲害,這么難聽的英語你都聽得懂。”

“這不算什么,更難聽的我都聽過?!?/p>

“啊?還有比這更難聽的嗎?”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說:“真有!”

我覺得萬伊最近對我有些奇怪,她總是不經(jīng)意地找借口黏著我,使我有些拿不準。她這到底是喜歡我呢,還是她對誰都這樣?可要是她對誰都一視同仁,那劉芒又沒這待遇,難道僅僅是因為我比劉芒長得帥嗎?我并不這么認為,我覺得劉芒雖然痞點,但還是有股子搖滾范兒的,何況人家是搞藝術(shù)的,這行最招姑娘喜歡。像我這種臭大街的寫手,電腦屏幕后面一抓一串,萬伊在京混的是上流圈子,雖然這個圈子很下流,但能給她帶來切實的利益,她沒有道理會看上我。

躺床上了我還在想這事,萬伊要真看上我了怎么辦?我什么也給不了她,人家出來圖的就不是愛情,哪怕不小心在我這炸了雷,那也是稍縱即逝的煙火。感情是個越陷越深的東西,到頭來受傷的還不是自己?這點很早之前鬼鬼就給我上過一課。

我當時還傻乎乎的打電話問鬼鬼,能不能不去英國,留下來,我用盡一生照顧你。鬼鬼淡淡地說她在我身上看不到未來,她說的每一個字就像迎面朝我丟來的飛鏢,釘在我肉里,拔都拔不下來。

她說:“我不求錦衣玉食,但起碼衣食無憂吧,我現(xiàn)在出國留學,將來我的孩子也要出國留學,我要給他創(chuàng)造最好的條件,你做得到嗎?不說遠的,你現(xiàn)在買得起去倫敦的機票嗎?”

我說:“買不起?!?/p>

然后電話就掛了,我掛的。我當時口袋里有200塊錢,銀行卡里還有800多,真的買不起。是我把生活當成了韓劇,真實的世界從來不會看你給過多少感動,流過多少眼淚,無論你跑得多快,跑得多累,都無法阻止你愛的人換登機牌。

5.

第二天一早我被馮總的電話吵醒。電話那頭他很激動地說我稿子寫得不錯,很有想法,特別真實,現(xiàn)在的青春故事都給人寫爛了,全飄著,不像我寫的這部,接地氣。馮總說這書得往大了做,到時候他花點錢去找些媒體給我做做宣傳,估計賣個十來萬冊不成問題,小伙子你要紅了!

接完馮總的電話,我半天沒緩過勁來。我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我從沒覺得自己寫的這本書是部好的作品,它甚至連個中心思想都沒有??蛇@只是我的看法,并不能代表廣大讀者,說不定讀者就愛看這種沒營養(yǎng)的東西呢?而你覺得自己最精華的文章,哪怕字字珠璣,讀者反而覺得讀不下去。所以說市場決定一切,讀者就是上帝,作者的顧慮是讀者讀完你的書后能否贊同你書中的觀點。而馮總的顧慮是有多少人愿意掏錢來成為你的讀者,哪怕買來墊桌腳都行。

馮總當晚在飯店里擺了一桌,請了些頭頭臉臉的人物,加上我們“神奇四俠”,一桌子坐了十來個人。這些人物里有電視臺的,有報刊的,還有出版社的,酒桌上說的都是官話,相互吹捧。這種場面上的東西只有老四在行,他像個公公一樣,給各位爺斟茶倒酒,時不時還介紹一下自己,說這些年也寫過一些不錯的作品,有空也請他們過過目,提點意見。人物們就說老四懂事,小伙子將來有前途。

反正我是看不出來倒酒和前途能扯上什么干系,我流露出一臉的鄙視。老二在一旁看穿了我的想法,輕聲在我耳邊說:“老四不簡單啊?!?/p>

“不就是給人當孫子嗎?”

“你要知道孫子早晚有一天也是會變成爺爺?shù)?,別看這小小的酒桌,大有文章呢?,F(xiàn)在辦什么事不得跟人喝啊,在酒桌上給人伺候好了,下了桌人家心情好給行個方便,說不定事就成了,現(xiàn)在這社會能力都是其次,酒量才是真本事。”

說話間,馮總倒了一滿杯白酒對我說:“來,跟大家表表誠意,干了?!蔽乙豢矗麐尩倪@可是喝紅酒的高腳杯,一口悶下去不要了命?我酒量極差,啤酒一瓶都能翻桌子底下去。老二看我半天木頭一樣杵著不動,連忙打圓場說:“我這小兄弟不會喝酒,我代他喝?!?/p>

“坐下,有你什么事??!”馮總呵斥到。

“老馮啊,別這樣,都是自己人嘛?!背霭嫔绲耐蹙庉嬓χ值沽藘蓾M杯,然后看著老二說:“出書是高興事,必須走個三杯,您說呢?”

“必須的,必須的。”老二點著頭拿過來,一口灌下一杯,整個面部的五官幾乎都擰在了一起。酒是好酒,高度的五糧液,但勸酒的人太不是東西,是一個笑面虎。我伸手去攔老二,老二推開我的手又端起第二杯說:“各位讓我喝是看得起咱,別鬧?!蔽乙话褗Z過老二手中的酒杯,一仰脖子悶了,在酒精還沒來得及找我麻煩的時候,連忙又拿起桌上的第三杯一同喝了。

“哈哈,海量,有前途!我看好你,將來你紅了可別忘了我們??!”桌子另一頭傳來一陣令人討厭的笑聲。我心想我要真紅了,我第一個攮死你。

五糧液在我胃里翻滾,酒精順著血液在我身體里蔓延,我上頭了,天旋地轉(zhuǎn)。老二一直在旁邊拍著我的背對我說些什么,但我耳朵里全是嗡嗡聲,啥也聽不清。我的意識開始模糊,有點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就感覺有人在用力地晃我,但看不清是誰。周遭的空氣不斷地發(fā)生著變化,時而是冷空氣的味兒,時而是汽油的味兒,居然還有女人的香水味兒,不一會兒我的嗅覺也消失了,世界就像關(guān)了燈的房間,烏漆麻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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