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沉淪

三本書主義 作者:盧新華


沉淪

一位旅居美國的華裔女詩人施雨,曾寫過一首題為《沉淪》的小詩,那句子是這樣的:

我以筆直的姿勢/落水/火紅的長裙/是飛揚的旗幟/還是廣島的蘑菇云/而秀發(fā)/將是一叢美麗的/水草/為何你/不讓我沉沒/你又怎能肯定/海底/就沒有/一方藍天/沒有另一幅/日月星辰

乍讀到這首詩時,我正在上海,雖然心靈并沒有受到什么特別的震撼,但那多少有些悲壯的詩意以及滲透字里行間的哲學(xué)趣味和悟道痕跡,卻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以我過往的認知,“沉淪”一詞多是用來表現(xiàn)人們墮入罪惡和痛苦之境地而不自覺的狀態(tài)的。施雨女士卻反其道而用之,不僅要“以筆直的姿勢落水”去追求沉淪,還斷言海底會有“一方藍天”,“另一幅日月星辰”,這就不僅讓我覺著新鮮,甚而是吃驚了。

海底到底有沒有一方藍天,另一幅日月星辰?

我大概是可以有一些發(fā)言權(quán)的。

小時候,全家隨軍,我因之得以與山東長島的一方海域結(jié)緣。我的水性后來被大海調(diào)教得很不錯,小學(xué)六年級時,已能隨心所欲地深潛到海底摸海參,捉螃蟹。故海底的世界,那水草,那海菜,那魚蟲,那石塊,那清澈,那靜謐,那恐怖……都曾一一領(lǐng)略過。有一次,我在海底好不容易勉力搬起一塊大石撈海參,不想?yún)s滑脫了,一只胳膊生生地被壓在大石底部,抽也抽不出。我那時憋的氣已幾乎用盡,真以為就要如此葬身海底了。情急中,忽見海底一片通明,像是有神力相助,我竟不可思議地從那大石下一下子拔出胳膊……所以,那以后我一直傾向于相信,大海其實是有手的。可是,它既然已將我一把拽住,為何旋即卻又放了呢?

此外,及至而立之年,我也曾心血來潮,斷然辭去上海《文匯報》的公職,到深圳辦公司,——而這,當(dāng)時和后來的人們都戲稱為“下海”,于是我又有幸成了所謂的“文人下海第一人”。至于究竟有沒有觸著過“商海”的底,我心中其實很恍然。唯至少弄過潮,而水的確也是很嗆過幾口的。于今想來,這大概也可以算作是我曾幾番以“筆直的姿勢落水”吧。唯不同的是,當(dāng)年我和小伙伴們自碼頭上前奔后突地躍起,下餃子般噗噗嗵嗵地落入咸津津的海水中時,通常是一絲不掛的;而當(dāng)我心甘情愿地沒入陌生的“商?!睍r,身上的確也沒有裹著“火紅的長裙”。

然而,認真追究起來,比較起下海我似乎又是更愛爬山的。小時候的家居,就座落在霸王山的胯部。出門稍作行走,便已然是在翻山越嶺。我曾經(jīng)很得意的一件事,就是暑假中于“文化革命”破“四舊”的熱潮中,在家門口不遠處的山坡上,與一個小伙伴一起揮汗如雨,奮力搗毀了一座小小的石廟。為此,還曾受到部隊、學(xué)校的表揚。所以,那以后,我們常常會借拾草或玩耍的機會,率一幫“童子軍”吆喝著,奔跑著,一舉登上霸王山頂,在那里胸懷祖國,放眼世界,繼而又攀到一塊巨石上高聲地叫、喊、嚎,拼命地蹦、跺、跳。那時的我,曾經(jīng)大發(fā)奇想:——聽到我們這樣震天動地的喊叫聲和跺腳聲,普天下的“帝修反”們難道還不瑟瑟發(fā)抖、張皇失措、寢食不安嗎?

所以,以我那時的狀態(tài)而論,滿頭滿腦,滿心滿肺,充著、塞著的都是些熱烈而奔涌的理想,或者說我的心日日夜夜都是在天上飛翔著的,從來不識“愁滋味”,照理,今生今世該是與“沉淪”二字無緣了。

可是,命數(shù)中早已鋪墊過的章節(jié),想要跳過去不讀看來也是萬難,——我終于還是有幸趕上了一個讓我不得不沉淪的時代。

那時,我剛進復(fù)旦大學(xué)中文系,接觸和聽到的人和事與過去大不一樣,眼界大開,信息增多,恍然初涉人世,也以為過去全是白活,漸漸地就對那個瘋狂時代里的種種瘋狂的行為感到痛心起來,并于苦悶和失望中,飽含熱淚寫下了那篇叫作《傷痕》的小說。后來,就因為這樣一篇九千余字的文章,我竟一舉成名了,懷中抱滿讓我目不暇接、眼花繚亂的鮮花。然而,無人知曉,固然是《傷痕》將我拋上九霄云外,卻也是《傷痕》又將我推入沉淪。因為即便在《傷痕》最走紅的時候,我心里已然敏感到,盡管我順應(yīng)了所謂的民心和民意,用文學(xué)的語言對那個荒誕的時代作了一番暢快淋漓的宣泄、控訴和批判,但在正統(tǒng)的耳朵聽來,我的調(diào)門卻總有些荒腔走板,并不符合早就擬就的主旋律。于是,四面八方,有形與無形的力量都跑出來,勸誘我改用假嗓歌唱。我初時確曾反感,但為了報答臺上那些對我有過恩的人們,也為了“五斗米”,畢竟還是試過。遺憾的是,我的嗓子大概天生就發(fā)不出“假音”,故而哼哼起來,連自己聽著也不倫不類,倒像嗚嗚的哀號……總之,有一天,我忽然覺到,“傷痕文學(xué)”終將是短命和曇花一現(xiàn)的,而我的嗓音如果矯飾不果的話,從此也只有一點點喑啞。所以,說到以后的擱筆,去經(jīng)商,去踩三輪車,去賭場……雖然還夾雜著許多其他的念頭,但可以肯定的是,多多少少也有些沉淪的意思了。同時也是表示要和某一種現(xiàn)實、某一種氛圍、某一段過去決絕,或者說是不合作。乃至我現(xiàn)在遙想當(dāng)初的神情,肯定也有類似破罐子破摔之類的意氣用事。

然而,這大約二十年的沉淪對我似乎又十分有益。因為我竟借機漸漸放下了聚滿心頭的謀虛逐妄的心思,也漸漸脫去或褪去了一身并不實事求是的光環(huán),身心且時常有了一種異樣的明澈和清靜。

而這,大概就是詩人心目中的那“一方藍天”和“另一幅星辰”吧。

其實,我心知肚明,我這還說不上是沉淪。我只是有些沮喪,有意要讓自己沉潛,讓自己靜下心來想事情,或者說是要“和其光,同其塵”。文章可以不寫,人還是不能不做,道還是不能不悟的。

而認真地說到沉淪,我以為用之來形容我的故園和故國的今天,大概倒是不怎么離譜的。不過,我相信這沉淪并不是從今天才開始。就我的理解,追溯上去,當(dāng)整個國民的精神還在高高的藍天飛翔時,這沉淪其實就已經(jīng)現(xiàn)出端倪。尤其一旦當(dāng)人們發(fā)覺自己的國土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地的中心,而京城也不是世界革命的中心的中心,失落和沉淪的幽靈便再也熬不住要在神州大地上東游西蕩了。

一代天驕的蒙古人成吉思汗,曾率領(lǐng)他的鐵騎以摧枯拉朽之勢策馬中原;曾與大宋朝南北對峙了一百多年的金人的后代,在明將吳三桂的幫助下也終于有機會得意洋洋地在北京坐上了龍椅;鴉片戰(zhàn)爭,甲午戰(zhàn)爭,八國聯(lián)軍……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華夏族人,竟屢遭為我們所輕蔑和鄙視的蠻夷的欺凌和羞辱,這些的確都曾讓心高氣傲的華夏族人的自信心受到重創(chuàng)。心靈于是一片空白,話也開始說得有些含含糊糊,雖然為了一張過氣的老臉的確也曾抗爭過幾回,終于還是頹唐起來。而我們知道的,一個人一旦開始頹唐,離沉淪也就為期不遠了。

可是,看今天的中國,人們倒不僅僅驚訝于它在良心、道德、責(zé)任和身體方面的集合性沉淪,而且也驚訝于它沉淪時舉世無匹的高速度。舉例說吧,我們曾用了幾千年的努力,集儒道佛三家之智慧,總結(jié)出的為著提高中華民族精神的“存天理,去人欲”的信條(且先不論它對中國歷史和文化的發(fā)展有否正面的貢獻),于“文化大革命”中發(fā)揮到極致后,才僅僅二十幾年的時間,忽然就被徹頭徹尾地顛覆過來,竟至于變成了“存人欲,去天理”的全民大合唱。而人心不古,人欲橫流,又豈是區(qū)區(qū)“沉淪”二字可以概括!

這里我們可以悚然回望一下2004年全國的幾大質(zhì)量騙局:(1)阜陽空殼奶粉,蛋白質(zhì)含量僅有標準的二十分之一到三十分之一,致使許多新生兒成為營養(yǎng)嚴重不良的“大頭娃娃”;(2)天津死豬、病豬肉腸竟貼著“百萬職工放心食品”字樣;(3)余姚假殺蟲劑殺死萬畝晚稻;(4)廣州發(fā)現(xiàn)工業(yè)酒精被兌成散裝白酒,致使多人死亡;(5)海林山野菜靠化工原料變“新鮮”,造成人體肝臟損傷、哮喘、致畸;(6)邯鄲劣質(zhì)棉花種子讓棉農(nóng)血本無歸……坑蒙拐騙到如此境界,可見人心想錢也真是想瘋了。而至于貪官污吏,據(jù)說若按從前的量刑標準,隨便拉出去一百個槍斃,真正冤枉的怕也還不到百分之一、二;各級官員對流鶯暗娼的打擊卻總是雷聲大雨點小,或者干脆眼開眼閉;而一向被認為是比較清廉的知識界和學(xué)術(shù)界,竟然也盛行舞弊、抄襲和賄賂之風(fēng)……我們這是怎么了?如果說我們從前也有過沉淪,至少還有困惑和不甘,甚至還企圖從沉淪中振作并重新奮飛。而今看起來,雖然的確也還有些不肯同流合污的清高之士,但畢竟鳳毛麟角,馬馬虎虎望眼過去,倒似乎是人人自甘墮落了,人人都在溺水了。

而我們知道,溺水的人,一旦到了水底就必死無疑了。由于陽光折射緣故,水底很亮,而通往水面的厚厚的水體卻又黑又沉,仿佛是水底。而溺水的人,在慌亂中幾乎所有的人都認定明麗的水底是有生路的。所以,很多溺斃的人,指甲里都積了很深的水底泥沙,那是因為強烈的求生愿望使他們摸索爬行希望重回原來的世界……不幸的是,水底一個不漏地將他們帶往另一個世界。

然而,中國社會的沉淪似乎卻又不在此例。到目前為止,許多國人似乎并沒有溺水的感覺,即便有,也依然抱持“寧可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的從容和鎮(zhèn)定,以至于中國社會看上去也出奇的穩(wěn)定,國民經(jīng)濟在保持了多年的高速增長后,去年又高達9.5%。真讓人跌破眼鏡!

難道經(jīng)濟的騰飛正是要以全民身心的沉淪作為代價同時又是收獲的嗎?

由是觀,由是想,再以發(fā)展的眼光去看“沉淪”二字,漸漸地竟也悟出了些許積極的意義。

先說古今中外的名人吧,李后主最能讓人一唱三詠的詞句,大多還是國破家亡、身心沉淪后次第寫下的。但丁的《神曲》,相信如果沒有沉淪過,就不會對天堂和地獄有著那樣透徹的認識和理解,——盡管我對他未能勘破那個漏斗狀的地獄底部尚有些許失望。至于歌德的《浮士德》,則更是從沉淪的樹枝上結(jié)出的碩果了。

故佛家有“煩惱即菩提”之說;波德萊爾至少也相信“惡”之樹其實可以開出芬芳的花;中國的古典哲學(xué)家和詩人們也認為“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而從20世紀開始,科學(xué)家們也陸續(xù)發(fā)現(xiàn),宇宙不只是膨脹,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外擴張,這便造成所有遙遠的星系正在遠離我們,或者我們正加速沉淪。而通過各種觀測和計算還證實,宇宙間確實存在著一種姑且可以稱作是暗能量的東西,它在宇宙間占主導(dǎo)地位,總量竟達73%。宇宙初始時的大爆炸就是由這種暗能量一點點積累和推動的。黑洞理論則告訴我們:引力的強力擠壓可以使某個星體的密度無限增大,并導(dǎo)致災(zāi)難性的坍塌,以致那里的時空會變得無限彎曲。于是,在這樣一個類似黑洞的時空中,連光也不能逃逸。

于是就想到如今的中國。政治的保守,教士們的虛偽,民間的崇尚奢華和享樂……所有這些薄伽丘曾在《十日談》中所描繪的景象,真讓人覺著是時光倒錯,或者“似曾相識燕歸來”。曾有人將那種全民的沉淪看作一場曠古未有的席卷歐洲的瘟疫。然而,近代歐洲、現(xiàn)代歐洲卻都是從這場瘟疫中脫胎換骨,并重獲新生。至少,歐洲偉大的文藝復(fù)興運動也正是從這里鳴鑼開場的。

所以,我們雖然似乎是生在末世,為后世的人類和國民著想,尤其為當(dāng)今的文化同道們考慮,真應(yīng)該由大悲轉(zhuǎn)而大喜才對。

前些日,曾聽說在美國大學(xué)教書的著名小說家哈金先生正發(fā)起一場有關(guān)“偉大中國小說”的討論,一時議論者眾。我當(dāng)時受了哈金先生的理想主義色彩以及我的朋友們的真誠的鼓舞,也曾躍躍欲試,想要一吐為快。依余淺陋之見,偉大小說的產(chǎn)生其實并不一定需要偉大的時代作鋪墊。相反,一個沉淪的時代某種意義上卻更可能托舉起“偉大的小說”。尤其作家們通常又是“苦惱的夜鶯”,時代太完美了,且又被舒舒服服地養(yǎng)著,其實很難再唱出像樣的調(diào)門的。所以,我眼見著一艘巨輪的沉沒,卻為身為華人的海內(nèi)外的作家們感到由衷的歡欣,因為他們正有幸見證和描繪巨輪沉沒時可能會濺起的沖天一怒、高聳入云、美麗無比的浪花。而為了精心打造一部“偉大的中國小說”,上帝似乎也正伙同釋迦牟尼積極地安排著中國社會快速沉淪。問題是:這沉淪是否已然觸及或正在觸及類似股市暴跌后的底部呢?

鐘擺盡管總是擺來擺去,但當(dāng)鐘擺還沒有擺到那個點的位置時,它是決不會擺回來的。

熱水可以發(fā)燙,但不到一定的溫度,它也決不會沸騰和蒸發(fā)。

可以達成中國的文藝復(fù)興以及民族復(fù)興的那個神秘的轉(zhuǎn)折點又在哪里?

或者,哪里才是我們沉淪的目的地?我們什么時候才可以見著那“一方藍天”和“另一幅日月星辰”?

為了盡快達成“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目標,我們是否也應(yīng)該為推動一艘航空母艦的快速沉沒,而在甲板上不停地蹦蹦跳跳,試圖加重它一些下沉的分量?

我們真應(yīng)該明白,當(dāng)年如果沒有“文革”時代的極度愚昧和瘋狂,其實是產(chǎn)生不了其后我們一直津津樂道的思想解放運動的。而倘無八旗子弟的沉湎于遛鳥、斗蟋蟀、逛八大胡同,辛亥革命的勝利相信也還要推遲許多年。

好吧,既然當(dāng)年我們曾經(jīng)有過一次集體的瘋狂,如今又何妨再來一次集體的沉淪!既然由死可以催生,又何妨現(xiàn)在就來催死!那么,就讓所有的炎黃子孫都手牽手一起痛痛快快地唱一首沉淪之歌吧。

不在沉淪中死亡,便在沉淪中爆發(fā)??傊俨灰@樣不倫不類——雖然高樓大廈林立,卻總有人對著花崗巖的墻根小便;雖然五谷豐登,卻吃不準哪一捧稻米是因為抹了化學(xué)物質(zhì)才變得如此光鮮;雖然背后誰都詆毀自己的上司,見了面卻又都滿臉堆著諂媚的笑顏;雖然臺上義正詞嚴地反腐倡廉,口袋里卻早揣滿大把大把的債券和現(xiàn)金……

我早年曾經(jīng)在一只橙子上畫過一幅直角坐標系統(tǒng),X軸和Y軸分別代表哲學(xué)之軸和宗教之軸。哲學(xué)之軸的正方向指向本原和綜合,負方向指向現(xiàn)象和分析;宗教之軸的正方向指向神,負方向指向鬼;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不同的人們其實只不過是分別生活在正正、正負、負正、負負四個象限而已。而如果將原點視為天堂和地獄的集合處的話,則會發(fā)現(xiàn)到達天堂和地獄的路途其實一樣遠。

所以,還是讓我們和我們所處的時代一起高聲吶喊沉淪、謳歌沉淪吧。至少那樣做可以幫助我們暫時擺脫因整條船的下沉而帶來的心靈的極度困惑、緊張和恐懼不安。

同樣也是旅美作家的陳謙女士曾寫過一部叫作《愛在無愛的硅谷》的小說,文中有個名叫蘇菊的女主人公,她的心思和施雨的詩似乎大異其趣,總是期待著能在天上飛翔。還是這位陳謙,也曾寫過另一篇叫作《看著一只鳥飛翔》的美文,那敘述者自稱是一個白領(lǐng),一個淑女,也裹著長裙,唯顏色不甚分明,卻總是抬眼望著天空,想做一只鳥飛起來,飛起來,然后飛到她所要去的地方。后來,她忽然明白,身為人,其實只有死后的靈魂才能飛翔。于是就對她的同伴們說:“我們死吧?!辈_動地想要將車開到溝里,翻下去翻下去,與一車同游的男男女女一起衣不蔽體地曝尸荒郊……然而,我隱隱約約總感到,她們,——無論蘇菊(陳謙?)還是施雨,無論沉淪還是飛翔,其實還是會殊途同歸的。遺憾的是,我不明白她們?yōu)槭裁炊即╅L裙。

鷹擊長空,魚翔淺底。

它們究竟誰在飛,誰在翔?

那“一方藍天”和“另一幅日月星辰”呢?是飄在頭頂還是枕在身下?

其實對于平實的人生而言,這些也許都不那么重要了。

天風(fēng)浩蕩,斗轉(zhuǎn)星移,物是人非,面對自己、他人以及這個世界集體沉淪的幻象,我們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但我們可以無聲地笑一笑,并試著秉持一顆平常而且平靜的心。

原載《上海文學(xué)》2005年第10期,美國《僑報》2005年5月20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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