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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外毛澤東研究譯叢:毛澤東傳(典藏本) 作者:(美)羅斯·特里爾 著,石仲泉 ,蕭延中 編 何宇光 ,劉加英 譯


引子

由中間分向兩邊的黑發(fā),安詳?shù)拿嫒?,細長的雙手,盯著對象不放的犀利目光。奇特的上端扁平的耳朵,增加了頭部的穩(wěn)定感。下巴上的一顆黑痣,使得寬闊、略顯蒼白而沒有皺紋的面孔有了立體感?!耙粋€典型的大個子中國人,”一位認識毛澤東也認識其他中國領導人的緬甸人這樣總結說,“他不像周恩來那樣英俊,但很寬厚慈祥?!?sup>

八十二歲高齡的毛澤東的儀容已有些變化,但并不很大。青年時期的毛澤東看上去略顯焦慮,而作為公眾領袖的毛澤東似乎相當自得。他逐漸發(fā)福,失去了執(zhí)著的知識分子的神情。同時手的動作有了很強的目的性?!八瓷先ハ耦^海象,”一位在毛澤東晚年時見過他的泰國領導人說,“身軀寬闊而莊重?!?sup>

始終不變的是,他帶有處在公眾視線中心的那種人的意識,言行有度而持重。給人的印象是,他同時在思考六個問題。他從未喪失那種兩重性:既習慣于嚴格的純粹理性思考,又像貓一樣追求感官的滿足。

他會相當生硬枯燥地引用中國典故,使來訪者摸不著頭腦,或者長時間保持沉默,好像把人丟進熱油里去受熬煎。他相當粗俗,會把手伸進他寬大的褲子里摸虱子,使來訪者大感吃驚。他面孔的上半部給人以知識分子的印象:寬大的額頭,始終在追索的眼睛,長長的頭發(fā)。下半部則屬于一個尋求感官快樂的人:豐滿的嘴唇,短粗的鼻子,圓得像孩子一樣的下巴。

毛澤東的步態(tài)并不優(yōu)雅,是那種動作笨拙類型的人。艾格尼絲·史沫特萊是一位美國女權主義者,她的熱情既有政治的一面,又有個人癖好的一面。在20世紀30年代,她曾像教其他共產(chǎn)黨領導人那樣,試圖教毛澤東唱歌跳舞,但最終還是沮喪地放棄了。她說:“他的傲氣使他無法學跳舞?!蓖粫r期流落在中國的一位日本共產(chǎn)黨人野坂參三,也認識毛澤東。他說毛澤東跳舞就像做體操。毛澤東的節(jié)奏感并不體現(xiàn)在身體方面。

毛澤東外在行為的不協(xié)調(diào)并不是一種誤導。他生命中的平衡感(如果存在的話)來自兩個極端之間的沖突之中。他曾說,他自己有一部分虎氣,一部分猴氣。冷酷的一面和堂·吉訶德式浪漫的一面,交替地體現(xiàn)在他身上。

他的書法顯示,他是一個跟著情緒走而漠視規(guī)矩的人。寫出來的字有大有小,龍飛鳳舞,按雅士們的標準,那不是“好”的書法。

由于毛澤東復雜的人格,人們從不可能知道,在某個特定時候他會掏出什么東西。雖然他是個溫和的人,但他是在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他也會發(fā)脾氣。來自密蘇里州的記者埃德加·斯諾,早在20世紀30年代就與毛澤東有很多交往。他說毛澤東在任何事情上,都從不走中間路線或者被動地跟別人走。

毛澤東并不能經(jīng)常引起別人的好感,這毫不奇怪。在這方面,他甚至不如周恩來,周是政策的具體執(zhí)行人,甘愿站在毛澤東的影子里;也不如朱德,朱是長相老成、不拘小節(jié)、常帶著燦爛笑容的中共軍隊的總司令(史沫特萊同周和朱都跳過舞,而且配合得很順當)。

“我簡直無法同毛澤東交流,”一位同毛澤東和周恩來都打過交道的印度尼西亞人說,“和周恩來討論問題,你知道雙方在說什么。但和毛澤東,就不行了?!?sup>

毛澤東出生于1893年,逝世于1976年。在這一時期里,好像中國的一切都被搞得天翻地覆。一個封建帝國滅亡了。戰(zhàn)爭像街車一樣來了又去。數(shù)千萬人丟了性命。曾經(jīng)的親密同志,因失寵而被貶。斗爭的火炬?zhèn)髁艘淮忠淮氯藗儾⒉幌衩珴蓶|那樣感到這一火炬的溫暖。

毛澤東活了下來。在各種不利的條件下,這個農(nóng)家男孩活了下來,一直活到一個他被認為更像一個老祖宗,而不像一個政治家的時代。在幾十年的戰(zhàn)斗中,他沒有喪失一只胳膊、一條腿或一只眼睛,實際上他從未受過傷。然而這一場戰(zhàn)斗摧毀了統(tǒng)治占人類五分之一人口的舊制度,并使毛澤東四分之三的家人以身殉國。

在他個人完整的身體里,保存著中國革命的歷史。

應該用什么眼光去看待毛澤東?農(nóng)民造反者?他成功地勸導那些游民走出湖南的水稻田和江西綠色的山巒,參加一支小規(guī)模的軍隊,而正是這支軍隊最終從中國的地主手中奪取了統(tǒng)治權。

軍事將領?他說只有在打仗的時候他的身心才運轉得最好。

詩人?他很少不在打完一仗之后偷閑寫首詩,抒發(fā)他對進行斗爭和對中國山河的壯麗感到的快樂和激情。

把眼光投向國外以尋求救治病入膏肓的中國的方法的一代代愛國志士中最新的一個?從歐洲,他借來的不是機器、宗教,也不是自由主義憲法的藍圖,而是共產(chǎn)主義。他施以技巧和靈活性,把共產(chǎn)主義煎煮成了一味藥,用來使中國這個病人復生,雖然這個病人已讓人覺得無藥可救。

皇帝?他教導前后三代人對中國人兩千年來所敬畏的禁忌和權威嗤之以鼻。然而,到頭來可能連他自己也很失望。這可怕地說明,舊世界仍未死亡,還在新世界里游蕩。

ABurmeseleadertoRT,Rangoon,11/15/79.

KukritPramoj(泰國前總理)toRT,Bangkok,11/10/79。

RS,p.79.

RobertElegant’sChina’sRed Masters,p.247 使我注意到毛澤東面部的雙重特征。

Smedley’sBattle Hymn of China,p.123;Chang Tung-ts’ai’s SanchoNosakaand Maotse-tung,p.46.

GanisHarsonotoRT,Jakarta,11/29/79.

Tian,p.57.

Snow’sJourneytotheBeginning,p.165.

而且他對自己寫得不錯的詩也并不總是很謙虛(他寫舊體詩,但他不鼓勵中國的年輕人模仿舊體詩)。在1942年的一次演講中,他大聲說:“誰說我們沒有富有創(chuàng)造力的工作人員?”他指著自己接著說,“這就是一個,就在這里!”見B.Compton’s Mao’s China,p.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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