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過圣女祠

同情、愛慕，一次又一次的追求，結(jié)果是失望、離居、終生難忘的痛苦，都在這首小詩中深折婉曲地表現(xiàn)出來。通過寫一位淪謫人間的圣女，突顯她那去來無定的行蹤，風雨飄零的身世，與一生困厄失意的詩人之間的神秘的關(guān)系。這無限掩抑低回之情，給讀者留下了不盡的悵惘。 圣女祠：前人注引《水經(jīng)注·漾水》：“（秦岡山）懸崖之側(cè)、列壁之上有神像，若圖指狀婦人之容，其形上赤下白，世名之曰圣女神。”祠在陳倉（今陜西寶雞市東）附近。實際可能是指女道士居住的道觀。

白石巖扉碧蘚滋，上清淪謫得歸遲。^①

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②

萼綠華來無定所，杜蘭香去未移時。^③

玉郎會此通仙籍，憶向天階問紫芝。^④

【今譯】

在圣女所居的祠中，白石砌成的門戶邊，

已經(jīng)長滿了碧綠的苔蘚。

啊，她從上清宮中被貶謫到人間，

遲遲未能回到天上。

整個春天，夢幻般飄忽的細雨，經(jīng)常飄到屋瓦上。

但是，終日的靈風，卻輕柔得不能把神旗高高吹起。

萼綠華到來時，是沒有固定的住所的；

杜蘭香升天而去，也是在不久之前的事。

也許有天上的玉郎在祠中跟圣女相會，讓她重登仙籍；

回想起自己也曾在天路的臺階畔向她問取過紫芝呢！

【注釋】

①“白石”二句：白石巖扉（fēi非）：圣女祠建于懸崖邊，以白石為門。 上清：《太真經(jīng)》道源注：“上清蕊珠宮，大道玉宸君居之?！?淪謫：貶降。 首句點出“重過”，景物皆非。次句點出“淪謫”，是全詩的關(guān)鍵。說明圣女與作者相似的身世，這是兩人愛情的基礎(chǔ)。

②“一春”二句：渲染祠堂神秘的氣氛，寫出圣女在人間愛情上的離奇遇合。 夢雨：宋玉《高唐賦》載：楚懷王在夢中見一女子，自稱巫山神女，“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又，據(jù)王若虛《滹南詩話》引蕭閑語云：“蓋雨之至細若有若無者，謂之夢?！?靈風：神靈來去時的神風。 兩句寫圣女祠的景色，暗示圣女去來時的縹緲的行蹤，以表現(xiàn)她纏綿悱惻的愛情，含不盡之意。 錢詠謂這兩句：“作縹緲幽冥之語，而氣息自沉，故非鬼派?！?/p>

③“萼綠華”二句：萼綠華：陶弘景《真誥》卷一：“萼綠華者，自云是南山人，不知是何山也。女子，年可二十，上下青衣，顏色絕整。以（晉穆帝）升平三年十一月十日夜降于羊權(quán)家，自此往來，一月之中，輒六過來耳。” 杜蘭香：據(jù)杜光庭《墉城集仙錄》載，有漁父在湘江邊，收養(yǎng)了一個女嬰，十余年后，“忽有青童靈人自空玄而下，來集其家，攜女去，臨升天謂漁父曰：‘我仙女杜蘭香也，有過謫于人間，玄期有限，今將去矣。’于是凌空而去?！焙戊陶f：“以比當時之得意者。”疑非。萼綠華與杜蘭香，都是指圣女。這里故意點出兩個仙女的名字，實中有虛?！皝頍o定所”，“去未移時”，詩人暗示重過圣女祠，已找不到從前在此所遭遇到的女郎，非常的失望與惆悵。

④“玉郎”二句：玉郎：掌管天府神仙典冊的仙官?！对企牌吆灐肪硎骸笆滔捎窭桑_紫陽玉笈云錦之囊，出九天生神玉章?！毕杉荷裣傻幕?。詩人用以自況，古時大官貴族的名字記在宮門的簿籍中，表示取得進入宮中的資格，謂之“通籍”。 紫芝：傳說中的仙草，服之可以成仙。 末兩句照應(yīng)題目，追述當日自己曾與圣女交往的情況。

近人有謂圣女是指女道士，或直謂宋華陽姊妹，義山曾同她們有過一段戀愛糾紛云云。因證據(jù)不足，現(xiàn)姑存疑以待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