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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赴美留學 結(jié)緣水利(1934年7月—1937年7月)

張光斗傳(套裝共2冊) 作者:張美怡 著


第二章 赴美留學 結(jié)緣水利(1934年7月—1937年7月)

考取清華大學留美公費生

1934上半年,張光斗在交大最后一學期,開始準備報考清華大學留美公費生,專業(yè)是水利工程,這是他本來就想學的,主要準備水力學、流體力學和水利工程課程,因為這些課程在大學中學習較少。畢業(yè)后他留在學校繼續(xù)準備。宋家治同學幫助他,供生活和去南京考試的費用,他很感謝宋。但有同學多次勸他不要去考清華大學公費生,說交大是有名的大學,如果他考不取,丟交大的面子,還說這是不少同學的意見。但石壽頤同學對張光斗說,那些同學的意見是錯誤的,他們是富家子弟,能自費留學,為了他們的面子,不要張去考留美公費生。但是不能怕丟面子而躲避,如果考不取,表示還不行,需繼續(xù)努力,爭取下次考取,這樣才有面子,而且這次也不一定考不取。張光斗當然不會理會那些同學,因為他們的意見是不合理的。

1934年7月,張光斗與同班同學俞調(diào)梅同赴南京,清華大學留美公費生招考考場在中央大學,他們兩人住在學生宿舍。天氣炎熱,又有蚊蟲,晚上睡不好,在小飯鋪吃飯也吃不好。第一天,檢查身體,他們兩人都初步過關了。共考4天,8門課,有中文、英文、數(shù)學、物理、化學、水力學、結(jié)構力學、水利工程,主考人是張子高教授。張光斗感覺考得還可以,特別是數(shù)理化和水力學、結(jié)構力學考得較好。由于考試強度大,生活條件不好,考完后他筋疲力盡了,回到上海交大就病倒了,睡了7天。

因為不知是否能考取清華大學公費生,張光斗要找工作。上海市工務局招考4名技術員,他與宋家治等交大同學去應考。投考的有20余人??剂艘惶?,有筆試和實地測量,他與宋家治兩人被錄取了。他們就去上班,張光斗在五科,宋家治在四科。五科科長蕭慶云先生對張很好,常與張交談。蕭先生說他是通過爭取才得到張的,所以張的薪水比其他三位考取的人要高。張與宋同住在市政府宿舍大樓一間房內(nèi),吃飯在機關,生活很舒服。五科是規(guī)劃城市道路的,張的組長姓章,工作細心,一天畫三筆,人稱他章三筆。張光斗的工作效率比章高得多,可能工作不細,大家勸張別著急。生活真有意思。一天早晨,住在城里的同事到局里后對張光斗說,張考取清華大學留美公費生了,是在報紙上看到的,張說可能是同名同姓的。過了幾天,清華大學的通知書到了,表明張光斗已真正被錄取了,他非常高興。這對他以后的生活影響很大,可見人生的過程要靠機遇。

國內(nèi)水利單位實習

清華大學規(guī)定,水利工程的留美公費生要從當年10月起在國內(nèi)各水利單位實習,了解水利建設情況,第二年7月出國。于是張光斗先回家探親。到家以后,他把第一次領到的薪水交給母親,她是那么高興。父母和兄長們?yōu)樗既×裘拦M生感到驕傲和光榮,認為是張家的大喜事,鄰里鄉(xiāng)親也前來祝賀。張光斗以能使父母兄長高興而感到欣慰,他知道這只是開始,還要學習,今后的路還很長呢。

這一階段有些趣事。大學畢業(yè)前,同學胡匯泉介紹其大妹胡競先做張光斗的女朋友,常請張到他家去。張光斗和胡競先也會去聽音樂和看電影。她和她父母很主動,看來都是有意的。張也感覺她人很好,但是她家太富有,父親在上海海關任高級官員,她本人非常能干,覺得自己與她不相配,所以不積極。上海工務局的同事介紹其外甥女中央大學學生周女士做張光斗的女朋友;張的母親看中了鹿苑小學一個女教師,要他和她做朋友,張都婉謝了,因為他覺得自己年紀尚輕,將來變化很大,推托以后再說。

清華大學為張光斗請了3位導師,李儀祉先生、汪胡楨先生和高鏡瑩先生。1934年10月,張光斗到南京全國經(jīng)濟委員會水利處實習,汪胡楨先生是工程科科長。張光斗讀了許多灌溉工程設計書、南北大運河資料和全國水利建設概況,知道中國水利建設雖有很長歷史,但水旱災害很嚴重,治理任務十分繁重。11月,他去導淮委員會實習,設計科科長林平一先生指導他設計水閘和船閘。在南京時,張光斗住在劉永懋處,劉在中央衛(wèi)生署工作,他們相處甚歡,同游了南京的許多名勝古跡。12月,張光斗隨導淮委員會總工程師須愷先生去淮河工地參觀,看了淮安船閘和淮陰船閘工地,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水利施工,很感興趣。接著,他去看了導淮入海工程。茫茫淮古河道荒地,用人工開一條小河,工人生活十分艱苦,看起來很難成功。他們又看了洪澤湖三河閘,洪澤湖可調(diào)蓄淮河洪水,由三河閘泄流經(jīng)運河入長江。淮河的防洪標準很低,安徽和蘇北年年有洪災,人民生活艱難困苦。

1935年初,張光斗去杭州錢塘江海塘參觀。海塘工程巨大,但每年維修工作很繁重。還看了浙贛鐵路,沿線風景美麗,但經(jīng)濟不發(fā)達,人民生活很苦。1935年春,張光斗到河南省開封縣黃河水利委員會(簡稱黃委會)實習,拜見了李儀祉委員長。李指示張不能到處玩,應該去陜西洛惠渠工作。他真是嚴師!但張光斗各處看看水利建設和社會情況,也受到很大教育。張含英秘書長對他說,黃河是母親河,養(yǎng)育了中國千百萬人民,但黃河難治,因為泥沙多,淤高河床,使黃河三年兩決口。歷史上黃河改道7次,造成巨大生命財產(chǎn)損失。張光斗去看了開封附近的黃河,滔滔河水因在春季不是很兇猛,但看到大堤和險工后,感覺到將來根治黃河的任務艱巨。他還參觀了黃河水利委員會的法國工程師方修斯繪制的黃河地圖,十分精細,但不知其精度如何。接著,在陜西省水利局孫宗五局長指導下,張光斗到?jīng)荜枀⒂^了涇惠渠,從張家山大壩,經(jīng)干渠、支渠,到灌區(qū),他看到工程很復雜,灌區(qū)土地肥沃,農(nóng)產(chǎn)豐富,人民生活改善,感到李儀祉先生的倡導是十分正確的。然后他到大荔洛惠渠工程局,見了陸局長。在李星五總工程師指導下,他參加了狀頭大壩和曲里渡槽的設計和施工,學到不少技術。有一條黃土山中的長隧洞,人工開挖,常塌方,施工困難,聽說幾年后才完成。張光斗認識到,搞水利工程是很艱苦的,但能為人民造福,還是值得的和應該的。他在洛惠渠工作了三個半月。其間,張任教授帶領清華大學土木工程系(簡稱土木系)水利組畢業(yè)班同學來參觀洛惠渠工程,張光斗和張任他們后來同游華山,爬到山頂,但沒有看到日出。張光斗回想起來,游名山大川,很有意思。那時,隴海鐵路潼關到西安段還沒有通,要人力車拖行李,人步行,交通很不方便,需要建設鐵路和公路。

后來張光斗到北平清華大學,見了梅貽琦校長。梅校長囑咐他去美國好好學習,將來為國家建設出力。張光斗還見了工學院施嘉院長和土木系蔡芳蔭、張任教授等,他們都勉勵他好好學習。因為時間緊,他沒有在北平玩就去了天津海河工程局,見了徐世大總工程師,徐總工對張講了海河治理計劃,看來海河洪澇災害也很嚴重,治理任務很繁重。高鏡瑩先生任設計科科長,指導張如何設計閘壩,帶他去看了屈家店水閘,是分洪用的,是當時較大的水閘,很成功,至今仍在使用。這次實習到此結(jié)束。實習期間,他每月寫實習報告,送清華大學。

這次實習,張光斗看到了中國水利建設的情況,學到了一些工程技術,更重要的是看到了中國水利建設落后,水旱災害嚴重,人民生活困苦,增強了為水利建設、為人民服務的決心。

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水利工程研究生

回到上海后,張光斗就準備出國。首先是檢查身體,眼科李大夫說他有沙眼,不給簽字,費了不少周折,還花了錢,李大夫才簽字。上海真是無奇不有。買船票,做西裝,買皮鞋,買箱子,都是宋家治幫忙。最后張光斗搭美國輪船“格蘭脫將軍號”啟程,五堂叔張鐘虎和宋家治送行到船上,還送了鮮花。船上同房間有兩位姓黃的先生,是金陵大學的老師,他們自費留美。張光斗的導師汪胡楨先生決定他上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學灌溉工程和設計大壩。兩位姓黃的先生也去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但學森林和果木,他們是同路的,可以互相照顧,張光斗很高興。在船上伙食很好,也很好玩,張還讀英文。到了日本大阪,可以上岸游大阪,乘火車到東京,游東京,然后再上船。他們3人都上岸了。日本水土保持做得很好。大阪、東京城市建設得也很好,但是后面小街小巷很破舊,日本人大多穿木鞋,衣服舊,工人中午吃冷飯團,可見他們很節(jié)儉。因為日本欺侮中國,張光斗對日本沒有好感。輪船過了日本,遇到大風浪,兩位黃姓先生都暈船了,臥床不起,也不能吃。張光斗則一切如常,能吃能睡。兩天后,風平浪靜。在船上待了3個星期,快到目的地加拿大溫哥華時,船長舉行告別宴會,他們反而感到留戀起了船上生活。

到了溫哥華,加拿大華人旅行社代買了去美國西雅圖的火車票。張光斗他們借機瀏覽了溫哥華這座秀麗的城市。隨后,他們乘火車來到美國華盛頓州西雅圖市,游覽了城市風光,訪問了華盛頓大學。城市和大學校園都建設得很美,張光斗感受到了美國的富有。接著,他們乘火車到加利福尼亞州舊金山市,渡海灣到伯克利,加州大學留學華人倪清源、李卓敏、狄景明等去接他。張光斗先住在國際大廈,后因太吵鬧,房錢太貴,便搬到狄景明住處,與他共租一間房。

初到美國就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張光斗去租房,明明外面掛著出租房間的牌子,可是看到他是中國人,就說沒有房間了,跑了許多家都是如此。他去理發(fā),鋪子不給理,因為是中國人。到大飯店吃飯,不讓進,因為是中國人。廁所是白人和黑人分開的,公共車船是白人和黑人分坐的,前面白人,后面黑人。遇到同班同學雷俊民,來美國留學已一年,正準備回國。雷說美國種族歧視很嚴重,黑人受歧視,中國留學生找不到工作,連土生土長的華人大學畢業(yè)后也不容易找到工作。看來美國的所謂民主自由,就是這樣。

1935年7月,張光斗到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注冊,進入土木系當研究生,攻讀碩士學位,導師是埃切韋里教授(B.A.Etcheverry)。張光斗選了埃切韋里教授的灌溉工程課,哈定教授的灌溉管理課,特克斯脫系主任的結(jié)構力學課,奧佰蘭教授的水力學課。兩門灌溉課對他來說是新課,他很用功學習、做設計;其他課他過去學過,只需進一步深入學習。留美同學李卓皓常來看張光斗,李學化學,說張學工程太可惜了,工程低級,應該學理科??茖W家看不起工科由來已久,張光斗當然沒聽他的,但張光斗覺得自己未能多學高等數(shù)學,打好理論基礎,是失策,對他后來的工作是不利的。他的功課成績很好,導師要給他獎學金,他說已有清華大學獎學金了,導師說是兩回事,這是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給的獎學金。

這一年,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的紅軍勝利完成了二萬五千里長征,到達陜西省吳起鎮(zhèn)。紅軍歷盡艱險,擊退國民黨軍隊的圍攻,取得勝利,令人欽佩。張光斗一向尊敬共產(chǎn)黨,雖不懂馬克思主義,但知道共產(chǎn)黨的主張是對的。他希望國共合作,聯(lián)合抗日,共同建設國家。他回憶說,可見他在政治上是很幼稚的。美國報紙重視紅軍長征勝利,認為是世界上的一件大事,可見美國人政治上是非常敏感的。顧德歡多次來信,要張光斗寄給他一些美金,以便辦宣傳刊物。顧離開上海交大后,曾去山東省齊魯大學上學,因搞學生運動,又被開除了,此時在北平燕京大學上學,張估計顧已加入共產(chǎn)黨。張光斗寄給顧幾十美金,但勸他少搞宣傳品,注意安全。張光斗回憶說,可見自己的革命性是很差的。

1935年12月,北平爆發(fā)了“一二·九”學生愛國運動。當時國民黨政府把冀東又拱手送給日本。學生要求蔣介石出兵抗日。蔣介石依舊奉行“不抵抗主義”,根本不接受學生意見,反而鎮(zhèn)壓學生運動。張光斗十分氣憤,痛恨蔣介石,希望他能改過自新,出兵抗日,反對帝國主義。

寒假時,經(jīng)導師介紹,張光斗到各地工程參觀,先到波爾多大壩(現(xiàn)稱胡佛水壩)。他與清華大學留美學生覃修典約好,在波爾多會面。張不認識覃,覃比張高一屆,他們是通信聯(lián)系的。覃從科羅拉多州波爾多市駕汽車來。當時天氣非常冷,張在波爾多公路邊等了覃3天,不見他來。不得已,張便一人去參觀。波爾多大壩工程十分宏偉,是當時美國和世界上最大的大壩,發(fā)電裝機容量也是水電站中最大的。張光斗想,將來中國也要修建這樣的大壩。然后他參觀了科羅拉多河引水道工程。它是從科羅拉多河引水到洛杉磯,有很長的渠道,中間還有許多長隧洞,工程浩大,從中他學到不少技術。后來他到了洛杉磯,想請國民黨政府駐洛杉磯總領事館代找覃修典,但他們不管。國民黨官員就是如此。后來覃來信了,說他翻了車,車毀人受了傷,住醫(yī)院后治好了,真是大幸。張光斗離開洛杉磯后到加州南部圣華金河谷,參觀灌溉工程??戳舜髩?、渠系、灌區(qū)農(nóng)田和果園。工程很配套,管理得井井有條,農(nóng)作物和果樹茂盛,人民富裕。加州政府和美國墾務局計劃把加州北部薩克拉門托河的水引到南部。所以灌溉工程確實是造福于人民的。張光斗寫了幾篇文章,報道加州的灌溉建設和引水工程,投稿到汪胡楨先生主辦的《水利學報》。

在伯克利分校學習期間,張光斗每天去校圖書館,書庫中有他一張書桌,可以從書架上取書閱讀。他廣泛閱讀了美國、印度、埃及等國家的灌溉工程書籍。張光斗回憶說,當時他只重視工程技術,不注意學習數(shù)學、力學、水文學和材料學等基礎理論,這對他后來的學習和工作都是不利的。這是由于他一心想搞水利建設,只知道要學工程技術,不知道基礎理論的重要性,而中外導師也不提這方面的要求,可見當時高等工程教育的不足。他每天還去體育館鍛煉,然后洗澡,一切運動設備和用具都由體育館提供,大學鼓勵學生進行體育鍛煉。

張光斗記得,那時在中餐館吃飯,華僑業(yè)主優(yōu)待他們,每頓飯只收20美分,吃得很好,很令人懷念。每個周末,李卓敏及其女友、狄景明和張光斗都到倪清源夫婦家聚餐,大家分頭買菜,倪嫂做菜,餐后大家洗碗,然后座談,討論國家大事、人生觀、價值觀和將來工作等。雖然大家對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不完全理解,看法也不一致,但是要愛國、要建設國家、要為人民謀福利則是一致的。有時,李卓敏駕車同他們?nèi)W克蘭看電影,從伯克利到奧克蘭那時一路都是荒野,現(xiàn)在都是房屋了,變化很大。他們的課余生活就是如此。

第一次赴墾務局暑期實習

1936年5月,張光斗獲得了碩士學位。他想學大壩設計,于是請導師介紹到墾務局實習。導師寫信給該局總工程師薩凡奇先生(J.L.Savage),張光斗到了科羅拉多州丹佛市墾務局,見了薩凡奇先生。薩凡奇先生是國際大壩權威,對華十分友好。他親自為張光斗做了3個月計劃,安排到混凝土壩、土石壩、泄水建筑物、渠道、技術等部門工作,任命張為初級工程師,要求各部門領導如斯第爾、基奈、馬克伯內(nèi)、霍克等指導他做正式設計,有問題可找他們,薩凡奇先生還要檢查,所以有美國工程師說張受到特殊待遇。薩凡奇先生還常請張光斗到他家作客,他們結(jié)下了深厚友誼。每天晚上,張光斗去市立圖書館讀書,讀的都是墾務局的技術專著。張光斗回憶說,這一階段他收獲較大,主要是技術方面的,基礎理論上提高不多。

墾務局的工程師們常請張光斗到家作客,有年長的,有年輕的,都很友好,有禮貌。他們對子女的家庭教育是很重視的。有時,年輕工程師還請他參觀名勝古跡,最遠的一次,駕車到科羅拉多州的派克山峰,峰頂布滿白雪,他們玩得很高興。來到美國以后,他遇到的教授、同學,墾務局領導和工程師等,一般素質(zhì)都較好,有道德,樂于助人,對中國人很友好。后來留美期間,張光斗的感受也是如此。于是張光斗產(chǎn)生了疑問:美國人民是很好的,但是為什么美國成為了帝國主義,總是侵略他國?這是他經(jīng)常思考的問題,到新中國成立以后才有所認識。

同時在墾務局實習的還有清華大學留美生張昌齡,他比張光斗高一屆,他們相處得很好,?;ハ鄮椭?。一天,張光斗收到汪胡楨先生的來信,要他代表中國水利學會,去馬薩諸塞州波士頓市劍橋的哈佛大學,參加國際土力學和基礎工程學會成立大會。張光斗很猶豫,不想去,因為他不懂土力學。張昌齡力勸他去,說可以多學些東西。于是張光斗去了哈佛大學,參加了會議,聽了許多報告,見到了許多大權威人士,如脫扎基和卡薩格蘭地(A.Casagrande)等。對報告他不完全懂,但擴大了知識面。知道了哈佛大學工學院院長是威斯脫伽特教授(H.M.Westergaard),是著名的力學家,理論水平很高。還有卡薩格蘭地教授是土力學權威。因此張光斗決定到哈佛大學當研究生,學習力學,以便將來能設計大壩。經(jīng)過紐約市時,張光斗到清華大學駐美國辦事處,向辦事處主任孟治先生報告學習情況,并提出轉(zhuǎn)學哈佛大學,孟先生同意了,還得到了國內(nèi)導師的同意。所以人生的過程是靠機遇的。張光斗每學期寫學習報告,并和學校成績單一起送清華大學駐美國辦事處。實習后他也寫報告,并與墾務局的評定書一起送辦事處。

回到丹佛后,薩凡奇先生很同意張光斗師從于威斯脫伽特教授。張昌齡也贊成他去哈佛大學學習力學基礎理論,他還說要理論聯(lián)系實際,重視工程技術。這當然是對的,但他還是偏重于工程技術。張昌齡兩年留學期滿,即將回國,到南京國民政府的國防設計委員會從事水力發(fā)電工程工作。他希望張光斗將來回國后與他共事。

哈佛大學工學院研究生

1936年張光斗先生在哈佛大學校園哈佛像前(張美怡復制家庭照片)

1936年下半年,張光斗到哈佛大學工學院當研究生,攻讀碩士學位,導師是威斯脫伽特教授,他選了威斯脫伽特教授的彈性理論課和研究論文課,還有卡薩格蘭地教授的土力學和實驗課,哈脫蘭教授的高等結(jié)構力學課。張光斗用功學習彈性理論課,整理筆記,很有收獲。張光斗回憶說,這門課用到向量數(shù)學,可惜他數(shù)學基礎差,學習比較吃力。土力學課他也很喜歡。當時在哈佛大學工學院一同學習的有張朝漢、張煦、劉永懋等,他們學不同專業(yè),但發(fā)現(xiàn)理論基礎是相通的,所以知識面要寬些。費驊不是正式研究生,只是選了土力學和實驗課,徐芝綸是麻省理工學院的研究生,只在哈佛大學選了土力學和實驗課,實驗課和張光斗在一個組。張光斗的學習成績很好,威斯脫伽特教授很滿意,要他多做研究工作。在學期中,威斯脫伽特教授帶張光斗到紐約州伊薩卡市的康奈爾大學參加力學會議,聽了許多報告,張也交了論文,但沒有宣讀。在會上,張光斗認識了被譽為固體力學之父的鐵木辛柯(S.P.Timoshenko)教授,是威斯脫伽特教授介紹認識的,鐵木辛柯教授還鼓勵張。張光斗說,現(xiàn)在看來,他應該跟他們學力學,打好基礎,再做工程,這樣會更好些,可惜后來沒有做到。在康奈爾大學,他遇到不少交大同學,他們是自費留學,家里比較有錢,生活消費較高,讀書不很認真,主要是出國鍍金的,這是舊社會的一種風氣。

1936年12月12日,爆發(fā)了西安事變,張學良和楊虎城將軍在西安把蔣介石抓了起來,關在臨潼,實行兵諫。美國同學把這一消息告訴了張光斗。張很憂慮,不是怕蔣介石死了,而是怕他死了

國內(nèi)大亂。果然,蔣介石頑固不化,何應欽在日本人煽動下,準備出兵打西安,陰謀殺蔣介石而奪權,國家面臨大亂。幸而共產(chǎn)黨派周恩來代表到西安,勸說張、楊兩將軍和蔣介石,顧全大局,達成和解,蔣介石同意聯(lián)共抗日,張學良將軍陪蔣介石回南京。張光斗他們知道這消息后,很快慰,感到抗日有望了。

寒假時,威斯脫伽特教授帶張光斗到密歇根州安阿伯市的密歇根大學,參加力學會議。張光斗一人乘火車前往,誤經(jīng)加拿大,被查票員發(fā)現(xiàn)他無簽證入境,被送回美國,換乘火車,到達安阿伯。張光斗參加了在密歇根大學舉行的力學會議,聽了許多報告,也宣讀了論文,這是他第一次在國外學術會議上宣讀論文。在密歇根大學,他遇到了交大同班同學張仁滔,很高興。他參觀了密歇根大學,實驗室設備很好,校園很美麗。他發(fā)現(xiàn)飲水都是紅色的,據(jù)說含有礦物質(zhì),對身體有利。與張仁滔閑談中,張仁滔問張光斗,傳說他與胡匯泉的妹妹訂婚,是否屬實?張光斗說不是事實。張仁濤要介紹其夫人的同學錢玫蔭女士做張光斗女友,問張光斗是否同意,張光斗表明沒有訂婚,就同意了。后來,錢玫蔭做了張光斗的女友,并且兩人結(jié)婚了??梢娙松^程往往是靠機遇。

回哈佛大學后,張光斗接到張仁滔來信,說錢玫蔭同意同他做朋友,要他寫信給錢玫蔭,她是上海滬江大學學生。張光斗表示希望和錢交朋友,附去自己的照片,由張仁滔轉(zhuǎn)寄。費驊知道了,力勸張光斗親自給錢玫蔭寫信,張光斗就寫了信。不久張光斗收到錢玫蔭的回信,她愿交朋友,寄來她的照片。張光斗看照片,錢很美麗,從此通信來往。劉永懋寫信給未婚夫人王申望,了解其同班同學錢玫蔭的情況。王回信說,錢很美麗,功課也好,也很時髦,善交際,要張光斗考慮是否合適。張認為年輕女子愛美是天性,對人友好是正常的。費驊回上海后來信告訴張光斗,他的未婚夫人張心漪是錢玫蔭的同班同學,說錢品學兼優(yōu),也很美麗,很多人追她,希望張光斗加緊通信,表明愛心。所以他們繼續(xù)通信,抗日戰(zhàn)爭開始后,通信就中斷了。

哈佛大學新聞網(wǎng)登載的1937年5月27日哈佛大學校報報道,22位工學院研究生獲1937—1938年度獎學金,其中第三個名字是:Quang Tou Chang,of Kiangsu,China(張光斗,江蘇,中國)(張美怡復制于2012年)

1937年6月,張光斗兩年的留學期限即將到了。為了繼續(xù)學習和實習,他申請延長半年,得到了清華大學駐美國辦事處批準,國內(nèi)導師也同意。學期中,導師威斯脫伽特教授希望他獲得碩士學位后,繼續(xù)攻讀博士學位。這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但張光斗想當工程師,覺得讀博士學位主要是做研究工作,時間可能較長,而他留學期限只剩半年,來不及,再加上他覺得自己第二外國語法語很差。他向?qū)熣f有困難,并說了這些原因。導師說這些問題都能解決,保證一年后給張博士學位,法語考試他設法幫忙,他還給張光斗一年獎學金,比清華大學獎學金更豐厚。至此,張光斗同意攻讀博士學位,并衷心感謝導師。張光斗報告了清華大學駐美國辦事處的孟治先生,孟先生也非常高興。接著張光斗加緊學法語。工學院振動權威鄧哈托教授教他法語,也是鄧教授主考。兩個月后考試,都考他教的內(nèi)容,所以一下就通過了。張光斗估計是威斯脫伽特教授設法請鄧哈托教授照顧的。

到哈佛工學院后,每逢節(jié)假日,威斯脫伽特教授常請張光斗到家中作客,同他的女兒玩,吃豐盛的家宴。后來張忍不住問教授為什么對他那樣好?教授說,他自己來自丹麥,從哥本哈根大學畢業(yè)后,來美國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當研究生,在導師指導下,他先后取得碩士、博士學位。接著留校任教,并當上教授,都是得到導師的大力幫助。導師還把女兒嫁給了他?,F(xiàn)在是他的責任來幫助外國研究生了。另外,薩凡奇先生給他一封信,請他大力幫助張光斗。張光斗聽了非常感動,深深地感謝威、薩兩位先生。

國家危難 棄學回國

1937年6月,張光斗又獲得了哈佛大學的碩士學位。暑假中他想再到墾務局實習,威斯脫伽特教授表示贊成,寫信給薩凡奇先生。張光斗又到丹佛市墾務局,薩凡奇先生見到他很高興。他繼續(xù)上一年的實習,但做校核設計的工作,比上一年高一個層次了。這時,在丹佛附近一共有六七位中國留學生,有剛從國內(nèi)來墾務局實習的徐懷云,以及其他幾位在實習的中國留學生,還有在附近高爾登市礦業(yè)學院當研究生的雷祚雯等。他們時常相聚。

7月7日,北平盧溝橋爆發(fā)“七七事變”,日本發(fā)動全面侵華戰(zhàn)爭,第29軍奮起抵抗。國民黨和共產(chǎn)黨相繼發(fā)表聲明,宣布抗日,偉大的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留學生們高聲歡呼,熱血沸騰。報紙上大量發(fā)表中國抗戰(zhàn)新聞,電臺不斷廣播中國抗戰(zhàn)消息。他們爭著看報紙,聽廣播,每天聚會,談論戰(zhàn)局。后來感到這是一場長期抗戰(zhàn),討論他們應該干什么。他們可以繼續(xù)在美國學習和實習,學好本領,將來回國參加建設。但這對當前抗戰(zhàn)沒有幫助?!皣遗d亡,匹夫有責”,他們留在美國,心有不安。他們應該回國,參加抗戰(zhàn)。張光斗原有計劃攻讀博士學位,有清華和哈佛大學的獎學金。徐懷云初來,有全國經(jīng)濟委員會出資。其他人都是省公費留學生,現(xiàn)已期滿,延期困難,在美又很難找到工作,所以都想回國,但缺少旅費。大家熱烈討論愛國救國,認為應該回國參加抗戰(zhàn)。

張光斗愛國心切,感到如果中國戰(zhàn)敗,他們在美國學習毫無用處,現(xiàn)在應是報國的時候了。而且如果他回國,清華大學駐美國辦事處將支付他旅費520美元,可買4張回國船票。張光斗考慮再三,加上身邊同學的勸說,決定回國。

于是,張光斗寫信給清華大學駐美國辦事處的孟治先生,申請?zhí)崆盎貒贿€寫信給哈佛大學威斯脫伽特教授,說明他要回國參加抗戰(zhàn),不能繼續(xù)上學。孟治先生勸他不要回國,以繼續(xù)留在美國學習為好,即使回國,他能做的抗戰(zhàn)工作也不多。威教授回信,也勸他不要回國,希望他繼續(xù)在哈佛學習,將來報效國家。

張光斗再次寫信給他們,表示他愛國心切,決心回國參加抗戰(zhàn)工作。孟治先生不得已同意了。威斯脫伽特教授給他寫了一封熱情的來信,說他敬重張光斗的愛國心,理解他的回國心切,但哈佛大學工學院的門是永遠對他敞開的,什么時候去哈佛都歡迎。張光斗讀了這封信,非常感動。于是他買了4張回國船票,與雷祚雯等3位同學一起回國。他們到加拿大溫哥華,乘“格蘭脫將軍號”輪船去香港,這剛好是張光斗來美國時乘的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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