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卡爾森

易手書店

亞利桑那州，坦佩

你一定得知道坦佩以前的樣子。那時候它還不是由特許經(jīng)營餐廳和光鮮商店組成的時尚主題公園，而只是一條普通的大街，街邊是兩排無甚亮點的老舊門面，店家來來去去無定時；那片淺藍湖泊還只是個干涸荒涼的河床，一年泛濫兩次，而且很可能在你匆忙趕路時泛濫第三次。如今在全美排得上名的亞利桑那州立大學那時更像一所規(guī)模龐大的社區(qū)大學，而且還在不斷擴張。如果你登上主街東側那座山，你會發(fā)現(xiàn)你的東面是沙漠，南面是農(nóng)田和沙漠，西面有鳳凰城隱匿在薄霧后，北面則能看出斯科茨代爾城市群的雛形。這是片荒涼透頂而充滿挑戰(zhàn)的土地。港口在哪兒？綠洲在哪兒？誰會在這樣的地方停駐，留下痕跡？但在那些日子里，每當我走進距離蒙蒂墨西哥餐廳一個半街區(qū)之外、位于主街上的易手書店（Changing Hands Bookstore），總能在這個溫馨空間里感受到鼓舞和力量。

從進門的那一刻起，就好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這里有藝術，有慰藉，有無數(shù)本精裝書擺放在自制書架和桌子上，另外一些則擺放在通向奇怪夾層的樓梯上。我們的步伐不由得放緩了。在好的書店里，人行走的方式是不同的；不會大步向前，因為我們不愿走得太快，草草經(jīng)過一卷卷或熟悉或陌生的小說。我?guī)缀趺看味寄茉跁昀镉龅轿艺J識的人，而不僅僅是他們的作品。店里一樓是舊書，每個書架上都有那么一本我們家里也有的書。我總能在店里碰到書店的創(chuàng)辦人蓋爾·尚克斯或鮑勃·薩默。他們不會向我推銷這本或那本書，但總會問我書寫得如何了，如果可以在1月面世的話能不能在春天來店里開場朗讀會。人們常在晚上來店里參加朗讀會，我們的朋友、學生和陌生人一齊聚在這里，人群熙熙攘攘，通常要圍上好幾個圈，有些甚至坐到二樓。我也常碰到平娜·約瑟夫，她總是雙手各抱一本好書，每次都問我同一個問題：書寫得怎么樣？在這個被書填滿的空間里，一想到我的作品也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我就充滿力量。1994年，我在書店里的一本小說集上讀到一句話：對我來說，這個崗哨是村莊的心臟。當時順著這個句子，我立刻即興說出了心中所想：即使易手書店搬去了別處，從很多方面來看，它也仍是坦佩的心臟。

現(xiàn)在，書店已經(jīng)被迫搬離了坦佩南部，不過新店也是個很不錯的去處。如今美國人都在改造自己的家鄉(xiāng)。人們在人行道上壘磚；一條街開上六家咖啡店；啤酒的價格也漲到了兩美元，甚至三美元。這就是書店被迫搬遷的原因。不過，雖然我住在加州，我每年還是會去兩次易手書店。上次去我收獲了一本精彩的自傳《海明威之舟》，還看到了我以前的一個學生辛迪·達赫。我聽說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書店的合伙人之一了。我們在書堆中聊天，在周圍成千上萬本書的呼喚中努力集中精神，看著對方的眼睛。她也問我書寫得怎么樣。易手真是個特別的地方，有著自己獨特的氣質。

作者簡介：

羅恩·卡爾森（Ron Carlson），在亞利桑那州居住二十多年，現(xiàn)任加州大學歐文分校寫作教師。所著最新小說為《信號》。其短篇小說和文章見于《紐約客》《哈潑斯雜志》《紐約時報書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