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日月星辰

【主題概述】

日月星辰是人類觀察自然界時最直接、最廣大的對象，它們在中國文學中的出現(xiàn)與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密切相關?！渡袝吩疲骸皻v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時?！闭驗橹袊且赞r(nóng)業(yè)為本的國度，只有掌握日月星辰運行的規(guī)律，才能更好地指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實現(xiàn)政治清明、社會安定、百姓安居樂業(yè)的理想目標。因而在古人的宇宙觀念和日常生活里，日月星辰既是密切接觸的對象，也在一定程度上象征著國家制度的運行，與政治、社會和精神生活密切聯(lián)系在一起。中國文學從誕生開始就已經(jīng)注意到日月交替的現(xiàn)象，并且對晝夜之間的巨大變化產(chǎn)生興趣。太陽、星星、月亮，這些自然物象亙古以來就存在于天地之間，遠古人民賦予了它們神秘的色彩，將其與力量、自然聯(lián)系在一起。先秦時期，日月被視作有神性的存在，因而成為祭祀與歌頌的對象，《禮記》中就有魯國作“日月之章”用于郊祀的記載。儒家還以“日月”來形容時光流逝，繼而生發(fā)出時不我待的感慨。在此后的文學作品里，“日月”與四季的更迭聯(lián)系在一起，被視為長時間段的代表。與此同時，由于日月象征著宇宙間極廣大的事物，因而文學中也經(jīng)常將其比為宏大寬闊的氣勢。

日月星辰的運行帶來晝夜的改變，在文學世界中的寓意也有與其本質相關的不同呈現(xiàn)。例如，太陽的光輝燦爛使其成為至高無上的自然和人類力量的象征?！墩f文》云：“日者，實也，太陽之精不虧。字從口一，象形也。又君象也?！碧柋灰曌髦链笾羷偟年枤獾南笳?，繼而借指皇帝、皇權等；相比之下，月亮則被視為陰性、寧靜、溫柔的意象。太陽與月亮的相對意義也與中國傳統(tǒng)的思維方式有關，早在《易傳》中就提道：“陰陽之義配日月?！币簿褪钦f，日月既指廣義上的歲月，也在各自的意象內(nèi)涵上存在著對立的意味。與白天相比，黑夜在文學中的意涵更為豐富，詩人的情感與想象得到無限延展。而星辰作為夜空的點綴，則更增添了文學作品中的浪漫情結。

本章分為三個部分。

【文論摘錄】

子夏嘆《書》“昭昭若日月之明，離離如星辰之行”，言昭灼也。（南朝梁·劉勰《文心雕龍·宗經(jīng)》）

王半山評歐文云：“積于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發(fā)于外者，爛如日星之光輝。”又稱老泉文云：“其光芒爛爛，若引星辰而上也；其逸馳奔放，若決江河而下也?！保鳌钌鳌渡衷娫挕罚?/p>

第一節(jié) 杲杲出日

【中心選文】

一 夸父逐日

夸父與日逐走^[1]，入日^[2]?？剩蔑?sup>[3]，飲于河、渭^[4]；河、渭不足，北飲大澤^[5]。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化為鄧林^[6]。

《山海經(jīng)·海外北經(jīng)》

【作者/出處簡介】

《山海經(jīng)》并非一時一人所作，大致成書時間在戰(zhàn)國初至漢代初年。經(jīng)過漢代劉歆父子整理之后，全書共十八卷，包括《山經(jīng)》五卷、《海經(jīng)》八卷、《大荒經(jīng)》四卷、《海內(nèi)經(jīng)》一卷。《山海經(jīng)》以山為綱，以海為線，記錄了古代地理、歷史、民俗、動植物、宗教等多方面的內(nèi)容。夸父逐日的神話故事還出現(xiàn)在其他先秦兩漢的子書里，如《列子·湯問》有相似的記載。

【作品解析】

本文反映了中國古代先民追逐理想的執(zhí)著精神。與西方的太陽神崇拜不同，中國神話主要關注人類自身的主觀能動性?？涓钢鹑盏墓适旅枋隹涓笀?zhí)著地與太陽追逐、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精神，表現(xiàn)了古代人民對于勇敢、力量和氣魄的歌頌。從文字中記錄的“河”“渭”等地名來看，這則故事記述的是古代北方黃河流域的生活經(jīng)驗?？涓钢鹑赵凇渡胶＝?jīng)》的記錄中也存在細節(jié)的差異，例如《大荒北經(jīng)》云：“夸父不量力，欲追日景，逮之于禺谷。將飲河而不足也。將走大澤，未至，死于此?！彪m然對于夸父追逐太陽的細節(jié)記述不同，但最終夸父的結局皆是因為口渴而死。這說明夸父逐日的故事雖然存在想象和夸張之處，其記述仍然是以現(xiàn)實為基礎的。而夸父為什么要追逐太陽，《山海經(jīng)》這兩處記載均未說明原因，這就給后世神話學研究提供了解釋的空間?？涓钢鹑盏呐e動從本質上來說反映了先民探求自然的好奇精神?！渡胶＝?jīng)》在描述神話故事時使用簡樸的語言、夸張的修辭手法，影響了后世散文和小說的寫作風格。

二 后羿射日

逮至堯之時，十日并出。焦禾稼，殺草木，而民無所食。猰、鑿齒、九嬰、大風、封豨、修蛇^[7]，皆為民害。堯乃使羿誅鑿齒于疇華之野^[8]，殺九嬰于兇水之上^[9]，繳大風于青邱之澤^[10]，上射十日而下殺猰，斷修蛇于洞庭，禽封豨于桑林^[11]。萬民皆喜，置堯以為天子。

《淮南子·本經(jīng)》

【作者/出處簡介】

見第一章第一節(jié)《女媧補天》，對《淮南子》的簡介。

【作品解析】

后羿射日的故事在《淮南子》《尚書》《楚辭》等書中均有記載，今本《山海經(jīng)》未見，但古本中有記載。唐代成玄英《山海經(jīng)·秋水》疏引《山海經(jīng)》云：“羿射九日，落為沃焦?！薄痘茨献印反似挠浭龈鼮榫唧w生動。

文中塑造出后羿這類神化了的英雄人物形象，反映上古先民們征服自然的強烈愿望。后羿據(jù)說是五帝時期的人物，善于射箭，也是另一個神話故事人物嫦娥的丈夫。在描述后羿消滅猛獸的過程時，這則故事使用了排比和鋪張的修辭方法。故事既渲染了上古時十日并出、災難橫行的慘狀，又凸顯了后羿射日的英雄形象。而后羿這個英雄形象也反映了古代社會生活的現(xiàn)實需要。神話原型學曾將后羿射日的故事與古代的祈雨儀式聯(lián)系在一起，即古代出現(xiàn)干旱時，為了祈雨會通過將巫師扮成旱神，使其在陽光下曬死或燒死來驅除災殃。太陽為萬物生長提供必須的條件，因而中國古代不乏以太陽為崇拜對象的部族。然而一旦日照時間過長，溫度太高，就會給原始社會的生產(chǎn)、生活帶來巨大災難。每當這個時候，能夠驅除災害，降低溫度過高帶來的損害，就會成為迫切的需求。后羿作為應需求而生的英雄形象，也反映了上古社會對于平安美好的自然環(huán)境的期待。

三 日五色賦^[12]

李程

德動天鑒^[13]，祥開日華。守三光而效祉^[14]，彰五色而可嘉^[15]。驗瑞典之所應^[16]，知淳風之不遐^[17]。稟以陽精^[18]，體乾爻于君位^[19]，昭夫土德^[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