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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中秋節(jié)

放河燈 作者:蕭紅 原著,劉黎瓊 導(dǎo)讀


蕭紅-章題圖

中秋節(jié)


導(dǎo)讀:

本文曾發(fā)表于1933年10月29日長春《大同報》第十一期《夜哨》周刊。四面的墻壁和窗外的天,桌子上的表和瓶里的野花,醉倒在地上的人,一切湊成個清寒孤冷的中秋節(jié)。蕭紅寫了自己的一個夢,夢里回到讀書時節(jié),那時候的生活也一樣沒有歡意和樂趣。夢本是支離破碎不成整塊的,蕭紅的筆觸也正是如此,許多情感和場景的碎片這么紛紛然而來,鑲嵌成一片文字,楓葉,花瓶,小圓棗,棗樹,晨間學(xué)校的打鐘聲,落雪天……彼此沒有關(guān)聯(lián),但卻集合傳達出一種深沉落寞的“情調(diào)”。蕭紅的氣力總是用在這樣“一些富于情致的小片段上”,而這些小小的“碎片”,將嚴格的時間和邏輯打散了,揉亂了,卻“濃化了情致、韻味”,“作品處處溢出蕭紅特有的氣息,溫潤的,微馨的”(趙園語)。 

文章雖沒有直接寫二人的清貧,但在這樣一個團圓的節(jié)日所做的夢里,卻處處指向他們饑寒交迫的現(xiàn)實。



記得青野送來一大瓶酒,董醉倒在地下,剩我自己也沒得吃月餅。小屋寂寞的,我讀著詩篇,自己過個中秋節(jié)。

我想到這里,我不愿再想,望著四面清冷的壁,望著窗外的天云。側(cè)倒在床上,看一本書,一頁,兩頁,許多頁,不愿看。那么我聽著桌子上的表,看著瓶里不知名的野花,我睡了。

那不是青野嗎?帶著楓葉進城來,在床沿大家默坐著。楓葉插在瓶里,放在桌上,后來楓葉干了坐在院心。常常有東西落在頭上,啊,小圓棗滾在墻根外。棗樹的命運漸漸完結(jié)著。晨間學(xué)校打鐘了,正是上學(xué)的時候,梗媽穿起棉襖打著嚏噴在掃偎在墻根哭泣的落葉,我也打著嚏噴。梗媽捏了我的衣裳說:“九月時節(jié)穿單衣服,怕是害涼?!?/p>

董從他房里跑出,叫我多穿件衣服。

 我不肯,經(jīng)過陰涼的街道走進校門。在課室里可望到窗外黃葉的芭蕉。同學(xué)們一個跟著一個的向我問:

“你真耐冷,還穿單衣?!?/p>

“你的臉為什么紫色呢?”

“倒是關(guān)外人……”

她們說著,拿女人專有的眼神閃視。

到晚間,嚏噴打得越多,頭痛,兩天不到校。上了幾天課,又是兩天不到校。

森森的天氣緊逼著我,好象秋風(fēng)逼著黃葉樣,新歷一月一日降雪了,我打起寒顫。開了門望一望雪天,呀!我的衣裳薄得透明了,結(jié)了冰般地。跑回床上,床也結(jié)了冰般地。我在床上等著董哥,等得太陽偏西,董哥偏不回來。向梗媽借十個大銅板,于是吃燒餅和油條。

青野踏著白雪進城來,坐在椅間,他問:“綠葉怎么不起呢?”

梗媽說:“一天沒起,沒上學(xué),可是董先生也出去一天了?!?/p>

青野穿的學(xué)生服,他搖搖頭,又看了自己有洞的鞋底,走過來他站在床邊又問: “頭痛不?”把手放在我頭上試熱。

說完話他去了,可是太陽快落時,他又回轉(zhuǎn)來。董和我都在猜想。他把兩元錢放在梗媽手里,一會就是門外送煤的小車子嘩鈴的響,又一會小煤爐在地心紅著。同時,青野的被子進了當鋪,從那夜起,他的被子沒有了,蓋著褥子睡。

 這已往的事,在夢里關(guān)不住了。

門響,我知道是三郎回來了,我望了望他,我又回到夢中??墒撬诮形遥骸捌饋戆?,悄悄,我們到朋友家去吃月餅。”

他的聲音使我心酸,我知道今晚連買米的錢都沒有,所以起來了,去到朋友家吃月餅。人囂著,經(jīng)過菜市,也經(jīng)過睡在路側(cè)的僵尸,酒醉得暈暈的,走回家來,兩人就睡在清涼的夜里。

三年過去了,現(xiàn)在我認識的是新人,可是他也和我一樣窮困,使我記起三年前的中秋節(ji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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