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饋贈

無端歡喜 作者:余秀華 著


?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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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覺得:當你心有幸福的時候,幸福就已經悄然光臨。這時候,幸福似乎也成了天賦和能力。而這能力不是你努力得到什么東西的過程,不是你能夠使出的力氣、心機和技巧。恰恰相反:它是把一切形而上的努力放在一邊,用一雙旁觀者的眼睛看著這些的時刻:把什么都放下了,手里無沙,心坦然在此刻,在天地之間。當能夠放下一切的時候,放下的過程就是獲得。

誠然,我不知道此刻我放下的是什么,我能夠放下什么,也許,我也不曾放下什么,但是幸好沒有影響我此刻的喜悅:陽光亮堂堂地照在院子里,照在舊了的瓦片上,照在屋脊和垂下來的瓦檐上;總是有一些小麻雀跳來跳去,在屋頂上,或者在院子里,這時候的陽光也是動態(tài)的,麻雀兒的翅膀一扇,陽光就一圈圈地擴散開了,和另外擴散開的陽光交織在一起,糾纏在一起,院子里就有了細微而密集的聲響。晾在院子里的毛巾已經舊了,顏色已經毀得看不見當初,但是看著它,感覺安心,仿佛日子正晾在藤子上,把霉斑和漏洞都袒露給陽光。

這樣的時刻一直被我熱愛,由衷地熱愛。當我第一次感覺到它的美好的時候,這熱愛便從來沒有間斷。它一定無數(shù)次撫慰了我的悲傷和迷茫,在我不經意的時候;它一定許多次給了我不動聲色的希望,讓我一天天從床上跳起來。對陽光,對大自然的熱愛一定是人的一種天性,它讓我們不會背離自然很久很遠。

這時候,如果想在這樣的美好上錦上添花,就是沏一杯熱茶,打開電腦,打開一個嶄新的文檔,讓文字一個接一個地蹦上去。當然,這些文字的排列順序不一定讓人滿意,可是白紙黑字看著總讓人愉快。

有人總在問:你為什么寫作,寫作對你意味著什么。其實當你喜歡一個人或者一件事情的時候是根本不需要理由的,我無法判斷所謂的理由是否總是帶著一種不愿明說的目的性。喜歡一樣東西,我說的是骨頭里的喜歡,一定帶上了先天性的屬性,和生命的染色體有關。我始終覺得:寫作的過程就是寫作的目的!因為在這個過程里,你已經獲得了足夠的喜悅。寫作的過程帶來的喜悅遠遠超過了發(fā)表或出版帶來的快樂,這是一個人能夠把寫作持續(xù)一輩子的唯一理由。

感謝上天賜予我寫作的心愿,這心愿的存在就是喜悅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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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寫作?

如果不用“我喜歡”來潦草,也是直截了當?shù)幕卮?,就很可能變成一個繞來繞去的哲學問題。當然說到哲學,也不必大驚小怪,“哲學”兩個字也不過是一個籠統(tǒng)的命名,它并不對它命名的事物負責。我邪惡地想:我也不一定對我的文字、對我說過的話統(tǒng)統(tǒng)負責,因為我也許就是借用了哲學兩個字完成了我人生的一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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