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文學海陸空

晚清文學里輪船稱霸，試讀梁啟超《二十世紀太平洋歌》：“驀然忽想今夕何夕地何地？乃是新舊二世紀之界線，東西兩半球之中央。不自我先不我后，置身世界第一關鍵之津梁，胸中萬千塊壘突兀起，斗酒傾盡蕩氣回中腸，獨飲獨語苦無賴，曼聲浩歌歌我二十世紀太平洋?！蹦鞘鞘攀兰o最后幾天里，他從日本橫濱赴夏威夷途中所作，一派豪情吞吐“二十世紀太平洋”，氣概何等軒昂！心里又裝著不爭氣的“老大帝國”，悲苦難以言喻。其實十五年前黃遵憲曾作《八月十五夜太平洋舟中望月作歌》：“美洲以西日本東，獨有一客欹孤篷?！保ā度司硰]詩草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頁397）同樣表現(xiàn)了由越洋輪船帶來的全球空間想象，盡管境界各有不同。

而在空中，飛船或飛車最為時興、威風，卻活躍在國人的想象世界里?！饵c石齋畫報》里時不時報道外國氣球、飛機、飛船的試驗，那些鳥不鳥船不船的奇形怪狀的圖形，激起國人對科學烏托邦的無限向往。在對那些喪生空中的飛行先驅(qū)贊美哀悼之時，對現(xiàn)代文明也指日詛咒。1902年梁啟超在日本創(chuàng)辦《新小說》雜志，在上面發(fā)表了他翻譯的法國作家佛林瑪利安（Flammarion Camille）的《世界末日記》，其中出現(xiàn)電氣飛船拯救人類的情節(jié)，富于批判文明進化的“末世論”色彩。

關于空中探險的新聞報道或文學作品層出不窮，如荒江釣叟的《月球殖民地小說》于1904年刊載于《繡像小說》，描寫龍孟華尋找失散的妻子，在日本友人玉太郎的協(xié)助下，乘著氣球騰空飛行去地球外的月球。1908年《月月小說》刊載了包天笑的《空中戰(zhàn)爭未來記》，敘述歐洲各國大肆發(fā)展飛行機器。預言1913年英、俄之間，1916年德、俄之間都將發(fā)生戰(zhàn)爭，都是空中實力大比拼。這反映了包氏對飛船、飛機的興趣，當然少不了他對于將來中國主宰空中的愿景。清末民初商務印書館出版了《夢游二十一世紀》《飛將軍》 《新飛艇》 《大荒歸客記》等翻譯小說，都是有關氣球、飛船、飛行員的故事。三十年代的報紙雜志，對德國齊柏林制造飛艇的事跡仍津津樂道，這種對空中軍力的迷狂勁頭直至中國自己能制造飛機才稍稍收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