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哀

文化局老李對面那間空著的屋里不知什么時候搬進(jìn)來個漂亮女人，加上瞎子趙大娘，這個小院就有了三個人。

“上班啊？”

“上班?！?/p>

早晨老李和女人就這么簡單地打個招呼，然后各自騎著自行車走了。

“下班了？”

“下班了?！?/p>

傍晚女人和老李就這么簡單地打個招呼，然后各自開門進(jìn)入自己的世界。

當(dāng)小院的兩棵桂花樹再度飄香時，老李知道，他和對面那個女人為鄰已經(jīng)近一年了。

這是一個秋天的夜晚，皎潔的月光灑在寧靜的縣城小院，灑在飄香的桂花樹上。將近一年了，對面小屋好像都沒有男人進(jìn)出過，難道她還沒……沒結(jié)婚……老李這么想著，心不禁怦怦直跳。老李是他們那個村子唯一的大學(xué)生，大學(xué)畢業(yè)后分配在縣文化局，親戚朋友也曾為他介紹了好幾個姑娘，結(jié)果都是高不成低不就。如今將近四十了，仍然孑然一身。

老李在屋子里坐不住了，從對面那個女人第一天搬進(jìn)小院，老李就不禁怦然心動，只是不了解底細(xì)而斷然不敢有多余的想法。他輕輕推開門，抬頭看見了天上那輪明月，溫柔地照耀著對面那扇粉紅色的門以及門里粉紅色的窗簾。

老李在小院踱來踱去，竟鬼使神差地走近那扇門，當(dāng)他舉起手要敲門時，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且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是啊，就這樣進(jìn)去還不把人家嚇暈，是啊，進(jìn)去做什么說什么呢？老李回到房間時便清醒了許多，他想，剛才幸好沒有敲，要是被人家趕出來……要是人家喊抓流氓……要是被趙大娘看見……要是傳到單位里去……老李這樣想著，不禁額上冒了冷汗，兩腿軟耷耷地站立不穩(wěn)了。

好些天沒見那女人了，老李心中悵然若失。

這天老李和兩個鐵哥們酒后終于說出了住在對面也住在他心中的那個女人。鐵哥們輪番鼓動，輪番敬酒，叫他今晚回去一定敲開對面那扇門表明自己的心跡，天大的事情哥們兒給你扎起。

老李回到小院，借著酒性壯著膽子終于敲響了那扇門。

門緊閉著，里面漆黑一團(tuán)。

“搬走了?！壁w大娘一邊搖頭一邊嘆氣，“我說老李啊，你真是個迂夫子。

“有好幾個夜晚，我都見她在你門前轉(zhuǎn)，想敲門，好幾次我都想給你說，又怕當(dāng)了‘王婆’。”

后來，老李在一本雜志上讀到這樣一首詩：

在一扇門前/我站了很久/之后我便走了/我沒有/敲門的理由/后來聽人說/那門里的人/等一個人的敲門/等了很久/之后便封死了/那扇門

讀著讀著，老李禁不住潸然淚下。

1998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