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襪子的鞋

我有一雙很奇妙的鞋。讓人恐怖的是，它會從腳后跟開始，把腳上的襪子一點一點地叼下來，最后張開大口，一口把它整個吞下。襪子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留半點痕跡，只剩下光著的腳掌。鞋一臉滿足的表情，伸出舌頭舔著嘴唇——這當(dāng)然是玩笑，不過也是事實。

那是一雙德國生產(chǎn)的鞋。鞋面是牢牢包裹著腳的黑色厚皮革，底下則是結(jié)實的平底。穿著走路，五根腳趾緊緊地抓住大地，有一種非常可靠的結(jié)實的踩踏感。但是走路的時候，一步一步，襪子真的會被吃掉。

那究竟是什么樣的情況?。棵刻こ鲆徊?，和鞋子接觸的腳跟部分就受到摩擦，襪子就像被拉扯了一樣，從腳踝向鞋子里面滑動。想著不理睬它繼續(xù)走，這樣的過程就會繼續(xù)進行，最終，腳上的襪子在鞋里面完全被脫下來——鞋把襪子吞下去了！

這真是讓人受不了。隨意地讓襪子堆在腳底很煩人，所以要在道路中間站定，把被吃下去的襪子使勁地拽上來。但是再次走的時候，鞋子還是一點一點地把襪子吃掉，然后咽下去。

雖然也想到說，這種鞋不穿不就行了嗎？但是卻做不到。那是雙穿著很舒服的鞋，即使長距離行走也一點兒都不累，實際上質(zhì)量很高。時常涂上鞋油并擦亮，每兩年換一次鞋底，不知不覺已經(jīng)穿了六年多，是我非常喜歡的一雙鞋。

留心觀察，發(fā)現(xiàn)它好像也不是喜歡所有的襪子。它有著相應(yīng)的喜好，雖然吃下去的肯定是襪子之類的，但并未有特定類型。每次伸手拿襪子的時候，并不會想到之后的事情，像往常一樣出門開始邁步前行時，才會突然“啊”的一聲，慌張起來。每次都是這樣。

我腦海里浮現(xiàn)出“適合”這兩個字。不適合的東西，怎么著也不適合。即使你往上拉，但滑下去的東西還是會滑下去。雖然襪子已經(jīng)在相應(yīng)地抵抗，但是除了屈服于鞋子壓倒性的吞咽力量之外，別無他法。并不是哪一方有錯，只是不適合。

身上穿的衣物也會有適合不適合的問題。如同宿命，適合不適合也是很嚴肅的事情。毛線不斷刺激皮膚讓人發(fā)癢的毛衣；袖根處被扯下去并滑到腋下的夾克；打開肩膀時胸前出現(xiàn)多余褶皺的襯衫。可能其他任何人穿著都沒有問題，但是對于自己來說，就是會帶來很多麻煩。被疏遠的毛衣之類的也挺可憐的。

雖然已經(jīng)知道，但是即使現(xiàn)在，穿那雙鞋的時候還是不知所措。停在道路中間，（再次）一邊嘆著氣，一邊把襪子拉上來，走了數(shù)步之后，又站定下來，自言自語地嘟囔。適不適合真是難辦的事啊。鞋子又不聲不響地咬住了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