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悲傷游戲

十年榮光·時光盜不走孤獨 作者:莫默 著


悲傷游戲

八月來了,邁著輕快的步子,神采飛揚。

八月不是月份,是一個女孩的名字。

希夏倚在欄桿上看著八月穿著漂亮的裙子翩翩而來時,嘴角揚起了一個弧度,得意地打了一個響指,對著身邊的狐朋和狗友二人說:“搞定?!?/p>

狐朋和狗友瞪大了眼睛,同聲問道:“你怎么知道?”

“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哈哈,你們兩個想要泡妞,還得多學(xué)著點。”希夏又打了一個響指,走進了教室,留下狐朋和狗友在外面面面相覷,狐疑滿面。

一個小時前,希夏帶著諂媚的笑遞給八月一封邀請信:今天是我的生日,請賞光參加我的生日宴會。地點:我家。時間:晚上九點。

當(dāng)時八月似乎有點小小的遲疑,目光慌亂,夾雜著恐慌和不知所措,她沒有馬上做出回答,而是快步跑出了教室。

此時,希夏看到她換上了最漂亮的裙子,心里就有了答案,禁不住想入非非起來。雖說他和八月的關(guān)系一直很曖昧,可卻一直沒有捅破,今天的邀請,意思非常明顯,八月心里也非常清楚。所以,只要八月接受邀請,此事已是十拿九穩(wěn),而她,到那時,只是甕中之鱉。

如果八月想到了自己只是一只甕中之鱉,這個邀請她當(dāng)然會拒絕,既然她沒有想到,接受邀請就是順理成章的了。

八月對晚上的宴會充滿了期待,她在想,如果希夏在宴會上對自己表白——這是肯定的——自己該如何應(yīng)對,是羞澀地點頭還是矜持地轉(zhuǎn)過身去……她不停地想,翻來覆去地想,顛三倒四地想,整個晚自習(xí)都靜不下心來,擺在面前的英語課本始終停留在第一頁,未曾翻動過。

同桌阮若見了,好幾次嘴唇嚅動,卻又欲言又止。他手心里滲出溫?zé)岬暮?,將作業(yè)本都浸濕了,話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阮若為自己感到深深的悲傷,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只懦弱的蝸牛,遇到危險總是選擇縮在殼內(nèi),連一絲象征性的反抗都不曾有。

就如這次,他明知道如果八月去參加了希夏的宴會,八月毫無疑問會成為希夏的女朋友,盡管他如此地喜歡八月,卻依然不敢對她表白。他覺得自己肯定會被拒絕,與其這樣,還不如給自己留一點幻想的余地。

軟弱的人永遠(yuǎn)都只能是幻想世界中的強者。

三天前,星期天,八月獨自一人去買文具,回來時在石橋邊遇見了一個瘋子,那瘋子的衣服總是臟兮兮的,散發(fā)著陣陣難聞的臭味。幸好他有一雙極漂亮的眼睛,有時他會對著每一個路過的人微笑,溫暖而純真,讓善良的人們不忍討厭他;有時他的眼睛布滿了灰色,絕望如一條瀕死的魚。

此刻他貼近了八月,小聲叫道:“八月……”

八月嚇了一大跳,與瘋子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猶疑地問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瘋子微微一笑:“我算出來的,我會算。我不僅會算,還能看見很多人的未來。穿越你知道嗎?許多人穿越到從前去,我卻能穿越到未來去,當(dāng)然,是我的靈魂,我的身體是沒辦法穿越的……”

八月想,這瘋子肯定又發(fā)瘋了,說出這樣的瘋話來,轉(zhuǎn)身就要走,沒想到瘋子又跟了上來,他急急地說道:“你這段時間一定要小心,有個壞人想要害你,真的!”

八月停下了腳步,她覺得瘋子的話似乎有點道理,因為這幾天晚上她總是做同一個夢,夢見她身處一個黑暗的空間里,上下左右都隱藏著門,有個陰森森的聲音提示她這是一個冒險游戲,必須選擇一扇門走出去,但只有一扇門背后藏著正確的路。在第一個夢里,她打開正前方的門,順著昏暗的光線慢慢地走了幾步,結(jié)果掉進了一個萬丈深淵里,那個陰森森的聲音毛骨悚然地笑了起來;在第二個夢里,她選擇了后面的一扇門,結(jié)果剛走出去就被一把刀刺穿了,只剩下陰森森的聲音在夢醒時游蕩;第三個夢里,她打開了右邊的一扇門,門后面是一條很寬廣的道路,她滿心歡喜地走了下去,結(jié)果走了很久還是沒看到路的盡頭,她慌了,這時,那個陰森森的聲音響了起來,說這是一條不歸路,她回頭一看,只見她之前走過的那些路早已消失不見,只有深不可測的黑暗……

見八月停了下來,瘋子的眼睛頓時如初生嬰兒般純真,他繼續(xù)說道:“在未考上大學(xué)之前,千萬別談戀愛!就好像,你站在一個房間里,需要打開一扇門才能走出去,那么你一定要想好,選擇正確的門,否則,選擇了錯的門,將開始你錯誤的一生。”瘋子突然抱住了頭,他像是看見了非常恐怖的景象一般,喃喃自語道,“不,不,你絕不能打開那扇門,那是墮落之門……”

八月驚恐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在胡言亂語什么,此時有旁人向她看來,她慌忙轉(zhuǎn)身跑掉了。

瘋子松開了手,注視著八月的背影,說道:“她不相信我,她不相信我,她會害了自己的——生。不行,我得幫她,我一定得幫她?!?/p>

晚自習(xí)終于結(jié)束了,八月偷偷地朝希夏看去,只見他朝自己努努嘴,示意她到教室外面去。

八月走出教室,兩人一前一后出了校門。希夏走向一輛停在離校門口不遠(yuǎn)的摩托車,招呼八月坐在后座上:“這是我朋友給我準(zhǔn)備的,走吧?!?/p>

八月乖乖地側(cè)坐了上去,希夏故意將摩托車開得很快,八月心里有點害怕,只好輕輕摟住希夏的腰。希夏見小計得逞,心里樂開了花,一踩油門,速度更快了。摩托車發(fā)動機的巨響使他心潮澎湃,路人艷羨的目光更讓他覺得無比驕傲而光榮。

由于車速太快,八月有點昏頭昏腦,到了他家才突然醒悟:“就我們兩個人?”

希夏微笑著答道:“是的,就我們兩個人?!彼麥惲诉^來,溫?zé)岬臍庀娫诎嗽碌牟弊由?,“我只想和你一起過生日?!?/p>

八月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陷阱里,卻欲罷不能,就像一場未完的電影,她期待著后面的演出。

希夏領(lǐng)著八月走到餐桌前,打開桌上的罩子,幾盤做好的菜出現(xiàn)在八月面前,其中,有她最喜歡吃的辣椒炒肉和紅燒豬腳。

“坐吧,這都是我讓朋友提前準(zhǔn)備好的。”希夏從冰箱里取出一瓶紅酒,打開,給八月倒了一小杯,給自己倒了一大杯。

八月本想說“我不會喝酒”,可是轉(zhuǎn)念一想,今天是他生日,不喝點酒似乎有點不妥,況且他是如此地體貼,只倒了那么一小杯,自己就喝這一點點,接下來就不喝了。

八月舉起杯子說:“生日快樂?!?/p>

“謝謝。”希夏很有禮貌地和八月碰了杯子,然后一飲而盡,八月只好把那一小杯也喝完了。

一小杯酒下肚,八月的臉馬上就紅了,希夏想再給她倒酒,被她阻止了:“我不能喝了,我喝不得酒的?!?/p>

希夏也不再堅持,只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看著八月嬌羞可人的樣子,希夏進房間捧出一大束玫瑰花來,單膝跪在她的一側(cè),真誠地說道:“八月,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八月感覺自己幸福得快要暈眩了,之前設(shè)想的種種應(yīng)對通通躲藏了起來,她剛微微地點了點頭,希夏的嘴唇就印在了她的嘴唇上。

八月看到一雙熾烈的眼睛在噴射著火一般的光線,像是要把她燃燒起來。八月感覺好熱,腦袋好暈,她的手一松,花掉在了地上。

今晚最重要的一環(huán),自然是在紅酒里面下藥。

吃了藥的八月,自然就成了甕中之鱉。

八月醒來時首先是一聲大叫,她雙手拉著被子,光潔的身子在被窩里像秋風(fēng)中的樹葉瑟瑟發(fā)抖。

希夏驚醒過來,馬上熟練地背起事先準(zhǔn)備好的臺詞:“我不是有意的,都怪那酒,壞了我們的好事,連生日蛋糕都沒吃。我其實也喝不得酒的,一下子喝了那么多就有點暈了,我自己都不記得做了些什么。”

八月聽了,半信半疑,卻也不反駁。

希夏輕輕地?fù)ё“嗽?,以最甜蜜的表情、最虔誠的語氣說出了一番山盟海誓的承諾(太過惡心,所以省去),把八月感動得昏頭昏腦。

真是快活似神仙。

八月徹底地踏進了墮落之門。

作為同班同學(xué),阮若自然不可避免地聽到了一些關(guān)于八月的流言,他不肯相信那是真的,卻也不好去問八月。他心煩意亂,無心上課,每每在紙上亂涂亂畫,寫些憂郁的詩句。有時八月也會湊過來看,她發(fā)絲上淡淡的香味使他蠢蠢欲動,他為自己這樣的生理反應(yīng)感到羞愧,他覺得這是對她的一種褻瀆,他無法容忍自己,暗暗咒罵著自己的下流——他常常陷入這種自我折磨中,像陷入了一個泥沼,無法自拔。

八月并不在乎別人看她時異樣的眼光,她覺得那是嫉妒,她把“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這句話很端正地寫在語文書的扉頁上,以此自勉。

然而,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終究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分別電話通知了希夏和八月的家長。

希夏的父親接到電話時正在忙,他當(dāng)時正在為該打哪張牌而猶豫,三個牌友齊聲催促,他只好隨手扔了一張牌出去,結(jié)果,一炮三響,虧了兩千多。

這下,希夏的父親火大了,他對著電話吼:“隨你們怎么辦,開除他呀!”然后猛地掐了電話。

當(dāng)時打電話的是校長,他自然不能忍受這樣的侮辱,馬上做出了開除希夏的決定,而其他領(lǐng)導(dǎo)自然也沒有異議。

而八月的父親接到電話后,第一反應(yīng)就是面子被丟光了,然后就是暴怒,但還是壓抑著火氣對電話里的人畢恭畢敬地說:“我們一定會好好教訓(xùn)她的,請求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給我們一次機會?!?/p>

當(dāng)晚,八月回到家時依然像平常那樣嚷道:“飯還是熱的嗎?我好餓?!币晦D(zhuǎn)身,卻挨了她父親一巴掌。她被扇得頭暈眼花,捂著火辣辣的臉頰,馬上醒悟過來:學(xué)??隙ńo家里打電話了。

八月往后退了幾步,盤算著,如果父親再動手,她就拉開門逃出去??伤赣H卻沒有再動手,而是轉(zhuǎn)身坐在了沙發(fā)上,表情依然憤怒而猙獰。

她母親開始說話了:“你自己想想看,這樣的事情傳出去,家里還有什么面子?”

八月馬上頂嘴道:“面子?你們就知道面子!姐姐的事情四鄰八舍早就知道了,家里早就沒面子了?!?/p>

她母親被頂?shù)弥狈籽?,像被噎住了一般,使勁拍了拍胸口才緩過神來,帶著哭腔道:“我總有一天會被你們姐妹倆活活氣死的?!?/p>

“被氣死活該!”她父親在一旁嘲諷地說道,“你生的兩個好女兒嘛?!?/p>

她母親跳起來罵:“我女兒?難道不是你的女兒?你什么意思?難道是我的錯不成?”

戰(zhàn)火莫名其妙地改變了方向,八月悄悄地走進了自己的臥室,伏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八月又做了一個夢,她又站在了那間黑屋子里面,打開了最上面的一扇門,旁邊停著一架飛機,她坐了上去,然后飛向廣袤的天空。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對不起,飛機燃料即將耗盡?!卑嗽录钡脻M頭是汗,隨著飛機急速地往下墜落……

八月醒了過來,呆呆地想:希夏怎么樣了呢?

學(xué)校是寄宿制,所以只放月假,而每個星期天的下午都不上課,給學(xué)生時間自由活動。

班主任逼著八月寫五千字的檢討,同時還透露,希夏將被學(xué)校開除,至于她,如果檢討寫得很深刻,還有一絲留下來的可能。

八月用鋼筆抵著下巴,苦思冥想,想要湊齊五千字。阮若本來想替她代筆,但幾次話到嘴邊,又生生地吞了下去,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卻還是離開了教室。

過了中午,教室里只剩下八月一個人了。

透過窗戶,可以看見遠(yuǎn)遠(yuǎn)的山坡上梨花雪白一片,純潔如白雪,仿佛未受任何玷污的白云。八月最喜歡梨花了,于天晴之日身處梨花林中,微風(fēng)拂過,梨花如雨般飄灑,不管是站立在花雨中還是仰躺在樹底下,她的心都能飛起來,隨香沉浮。而那淡淡的梨花香,不似油菜花那般濃烈,不似桃花那般嫵媚,卻如盛夏之幽潭,冷冽明凈。

雪白的梨花自古以來就代表純情,可自己,坐在希夏的摩托車上亢奮地前進,摩托車失去了剎車,非得等到?jīng)]油了才能停下。

阮若胡亂吃了些飯,室友喊他一起出去玩也不應(yīng),只躺在床上假寐,等到寢室里所有人都出去了才懶懶地爬起來,漫無目的地在校園里溜達。鬼使神差地,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教室門口。

原來,自己始終想著她,八月,無時無刻。

他輕輕地推開門,卻是三雙眼睛相對。

阮若呆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慌忙退出教室,發(fā)現(xiàn)自己臉紅得厲害。

過了三五秒,他突然想到,自己為什么要臉紅,明明臉紅的應(yīng)該是他們嘛!

教室里,希夏意猶未盡,八月卻是興味索然,推開他的手,獨自坐到座位上去。

希夏糾纏了一下,聽到外面有熟悉的腳步聲,連忙從窗戶里爬了出去。他趴在窗戶上,對著八月瀟灑地來了一個飛吻,說道:“晚上等我。”

那一刻,太陽光正照射著他的臉,像一朵放大了的桃花。八月看得有點眼花,忙扭過頭去,看到班主任走了進來。

“檢討寫好了嗎?”

“寫好了?!卑嗽掳褭z討遞給班主任,班主任大概地掃了一眼,然后突然說道,“晚上一起吃飯吧,我有事跟你說?!?/p>

八月瞬間瞪大眼睛,猜測著這頓飯的種種可能性,不禁更加不安起來。

阮若像偷情后偷偷摸摸回家的漢子,心慌意亂,步履凌亂,連撞了兩根柱子,額頭上腫起了兩個大包。

他出了校門,不知不覺來到了石橋邊,然后他看到瘋子朝他走了過來。他心里有點害怕,想要往旁邊走,沒想到瘋子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知道嗎?你就要大禍臨頭了!”瘋子急急地說,眼睛里閃爍著急于被承認(rèn)、被肯定的光茫。

阮若不知該如何是好,進退不得,他感覺所有的目光都注視著他,讓他無所遁形,他覺得沒有比跟瘋子說話更丟臉的事情了。

瘋子繼續(xù)說道:“穿越你知道嗎?許多人穿越到從前去,我卻能穿越到未來,當(dāng)然,是我的靈魂,我的身體是沒辦法穿越的……所以我能看到你的未來。你千萬要記住,在高考前不能談戀愛,千萬不能談,否則你連后悔的機會都沒有。”瘋子繼續(xù)逼近他,“特別,特別是不能和八月談戀愛。她已經(jīng)打開了一扇錯誤的門,你……”

阮若不知道他怎么會知道八月的名字,實在不想再聽他瘋言瘋語了,便像一只受驚的鳥一般,往旁邊閃開,飛快地逃跑了。

瘋子看著他的背影,痛苦不堪地蹲在地上:“他不相信我,他不相信我!為什么他們都不相信我?我真的能看到每個人的未來呀!我該怎么幫助他,幫助他們?”

除了在小說虛構(gòu)的世界里,任何人在現(xiàn)實生活中講出這樣的話,無疑都將被看作一個瘋子。

在常人眼里,一個瘋子,他不去治好自己的瘋病,使自己變得正常,卻去招搖撞騙,簡直是瘋中極品了。

悲哀。

八月下了課跟著班主任去了他家,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她姐姐也在。

“姐姐,你怎么在這里?”八月驚訝地問道。

姐姐答道:“呵呵,這是你未來姐夫哦?!闭f著,拉著她的手進了臥室,而班主任則去廚房忙乎了。

八月掩上門,問道:“你怎么和我們班主任談起來了?你不是和那個林局長……”

姐姐點燃一支煙,說道:“林局長最近陪他老婆旅游去了,沒個十天半個月回不來。不過,你們班主任人很不錯的,我打算和他結(jié)婚?!?/p>

八月吃了一驚:“那,你應(yīng)付得來嗎?”

姐姐毫不在乎地說道:“這有什么應(yīng)付不來的?等在林局長那里賺夠了錢,我就甩了他,一心一意和你們班主任在一起。你在學(xué)校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他會幫你搞定的。至于你的那小子,就顧不上了。對了,你沒和他那個啥吧?”

八月知道姐姐指的是什么,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既然那個啥了也沒關(guān)系。我雖然不干涉你的事情,但你最好還是別太過分。等考上了大學(xué),你想怎么玩,其他人都管不著你?!苯憬銓熎缌?,繼續(xù)說,“我們出去吧,該吃飯了?!?/p>

飯桌上,班主任一臉幸福地笑著,全然不復(fù)往日的嚴(yán)肅和呆板。八月想,如果他知道姐姐的另一面,不知道他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第二天,八月身上發(fā)生了兩件事,一件好事,一件壞事。

好事是她只是被記大過,畢竟沒被開除;壞事是希夏托狐朋寄了一封信給她,信上說,他們兩個由于被迫天各一方,還是分開為妙。

關(guān)于這封信,狐朋已經(jīng)偷偷拆開看過了,于是他不小心將消息透露了出去,因此,八月反而成了最后知道的一個人。

傻子都知道這只是希夏的借口。甕中之鱉嘛,和籠中鳥一樣,玩久了也就膩了。

這本來就是一個游戲,只不過是每個人付出的代價不同而已。

八月把頭埋在課桌上默默地流淚,阮若心里揪心地痛,他悄悄地遞過一張紙巾給她。

八月擦干了眼淚,低聲問:“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阮若搖了搖頭:“沒有。你在我心里,還是和以前一樣?!?/p>

八月悲傷地說道:“怎么可能一樣?剛開放的梨花和凋零的梨花是一樣的嗎?”

“可是沒有回頭路可以走……游戲結(jié)束了……你將有一個新的開始……不是所有人都會離開你……至少……至少還有我?!比钊裟槤q得通紅,結(jié)結(jié)巴巴的,終于擠不出話來。

“你真的很喜歡我?”八月玩弄著手里的筆,頭也不抬地問道。

“是啊。”阮若重重地點了點頭,“我以前不敢說的,今天我看你太傷心了,所以……”

“那好,我們戀愛吧。”八月綻開了笑臉,淚痕猶在。

阮若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她說出來的話,愣了三五秒才木然地點了點頭,狂喜得幾乎吶喊出來,卻終于忍住了;他凝神注視著她,她依然如冰雕玉砌的女神般美麗。

兩個無知的少年,你們怎么可以忘記瘋子的話?!

晚上,阮若送八月回家,兩人一起散了下步,耽擱了點時間,于是只能抄近道回去,卻沒想到,在近道的黑暗處遇到了兩個埋伏多時的劫匪。

當(dāng)時兩個劫匪本來并不想劫他們,他們覺得劫兩個學(xué)生很沒面子,而且沒錢途,猶豫了一下,決定“石頭剪刀布”來決定——為了忠于游戲結(jié)果,他們不得不劫他們。

阮若和八月面對兩把寒光閃閃的短刀,頓時腿腳發(fā)軟。八月想借阮若的肩膀靠一下,卻沒想到阮若早就躲到了她身后。

“咦,這小妞還不錯……”一個劫匪突然淫笑起來,八月聽了,嚇得魂飛魄散,想逃,卻邁不開步子。

阮若很想表現(xiàn)自己的英雄主義氣概,無奈全身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八月急得掉下了眼淚,她哽咽著對阮若說:“你就打算一直這樣抖下去?”

阮若答道:“我……也……不……想,可……我……控……制……不……住?!?/p>

八月知道不能指望阮若了,正想轉(zhuǎn)身往后跑,卻見阮若雙膝跪地,哀求道:“兩……兩位……好漢,求……你們……高抬……貴手……”說著,竟然給劫匪磕起頭來,咚咚咚地連磕了二三十個,正要繼續(xù)磕,卻發(fā)現(xiàn)腦袋昏昏沉沉的,視線也模糊起來,原來持續(xù)磕頭過度,造成腦部缺氧,加之心里害怕,竟暈了過去。

兩個劫匪哈哈大笑,一左一右圍了過來,斷了八月的去路,然后又開始“石頭剪刀布”了。

“你先來?!币粋€劫匪很不甘心地說道。

“承讓!”另一個劫匪開始撕扯八月的衣服,八月顧此失彼。

正在絕望之際,黑暗中躥出一道人影,他舉著一根木棒,狠狠地朝那個撕扯衣服的劫匪的后腦勺打過來,那劫匪絲毫沒有提防,悶哼一聲就倒地不起了。

另一個劫匪慌忙舉刀來刺,被木棒敲中了手,刀掉在地上,然后身上也挨了幾棒子,痛得齜牙咧嘴,正要逃跑,卻被棒子擊中了屁股,只聽得一聲脆響,棒子斷成了兩截。

劫匪陰冷地呵呵一笑,朝那人逼了過來,走了三兩步,只覺得屁股上傳來一陣劇痛,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后來這個劫匪的診斷書上寫道:股骨頭粉碎性骨折,建議換人造骨。

十一

這個人影正是一直盤踞在石橋邊的瘋子,雖然八月和阮若都不相信他的話,但他還是覺得自己有義務(wù)拯救他們,于是,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如神兵天降,救了八月。

“我真的會穿越!”瘋子扔了棒子,急急地說道,“我看到了你們的未來,所以我才出現(xiàn)在這里?!?/p>

八月即便是不相信也不得不點頭表示相信,她把阮若叫醒過來,悲哀地說道:“你回寢室吧,我回家了。”

阮若悠然醒轉(zhuǎn),又喜又悲,看著八月和瘋子走遠(yuǎn),才垂頭喪氣地走回寢室。

他想,為什么那個拿棒子的不是自己?如果我是那個拿棒子的人,一定會……(省去終極幻想數(shù)百字。)

毫無疑問,阮若再一次成了幻想世界的最強大、最無敵的人。

可是,他卻蹲在墻角嗚嗚地哭起來,他知道,八月再也不會和他在一起了。

如果說希夏和八月的戀愛是一場帶有陰謀意味的游戲,那自己和八月的戀愛則是一場可笑的鬧劇,自己就是那個被恥笑或嘲笑著的無能的丑角。

他第一次為自己感到深深的絕望,過了許久才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往與學(xué)校相反的地方走去,走進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那兒無月,無星,無光,只有心中有燈的人才能開啟正確的門。

迷途萬千,其中只有一條正確的路。

十二

除開至親的人,一般人于旁人,存在或不存在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阮若的失蹤對八月也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她只是變得更加沉默,比以前加倍地用功學(xué)習(xí),一直到高考結(jié)束。

她在收到她所向往的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時,也聽到了班主任辦喜酒的消息,不過,新娘并不是她姐姐。

八月不知道姐姐是這場游戲的失敗者還是勝利者,也許她早就不在乎所謂的勝利和失敗了吧,那自己又何必去關(guān)心。

八月又想起了瘋子,那天晚上,他把自己護送回家后就悄然離開了,后來自己再遇到他,對他粲然一笑,他卻茫然不知所措,仿佛完全不認(rèn)識她。

八月微笑著向前走了幾步,說:“瘋子,我是八月呀,你好久沒洗臉了吧,去我家,我給你用毛巾洗洗臉?!?/p>

瘋子驚恐地往后退了幾步,雙手緊緊地護著剛從垃圾堆里翻出來的餿饅頭,好像八月是個強盜,要搶走餿饅頭似的。

八月不知道瘋子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以前那個靈魂會穿越、勇敢、睿智的瘋子到哪里去了呢?也許他是真的瘋了吧。

瘋子突然跳起來,伸出臟兮兮的手在八月臉上摸了一把,然后飛快地逃走了,他邊跑邊喊:“好嫩,好滑,嘖嘖嘖!”

八月掏出紙巾擦干了污漬,也徹底擦去了關(guān)于瘋子的所有記憶。

十三

天氣很好,八月慵懶地倚靠在窗前,感覺百無聊賴,心里莫名地躁動起來,期待著下一場游戲的開始。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hotzeplotz.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