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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麻好種無人種

書魚知小 作者:流沙河 著


胡麻好種無人種

蜀人播種曰點。不說種胡麻而說點脂麻,間距五寸,點幾粒就夠了。無須田間管理,點下就可袖手。秋后拔出莖株,曬場曝之。數(shù)日抖動一次,脂麻紛紛抖落。掃入撮箕,簸去渣土,收獲一次。到第三次,秋已深了,莖株還有待裂莢果,等著收獲。

胡麻古名,今名脂麻,閩粵又叫油麻。脂即油,一回事。《太平御覽·卷九七二·果部九》葡萄類引杜篤《邊論》說,漢征匈奴,開拓疆土,引進胡麻。中國原有大麻,籽可榨油。引進來的也可榨油,故名胡麻?!睹t(yī)別錄》說胡麻“生上黨”?!痘茨献印氛f:“汾水濛濁,而宜麻。”大約引進來后,先在山西南部種植推廣。胡麻榨油,是為麻油,炒菜用,燃燈用,打仗用。打仗如何用?火燒赤壁,就是松柴灌麻油,從上風(fēng)放火,大破曹操連環(huán)船的。

胡麻多籽,衍生出迷信來,說是必須夫妻共同播撒種子,才得豐收,否則顆粒無收?!度圃姟分懈瘌f兒的《懷良人》詩云:“蓬鬢荊釵世所稀,布裙猶是嫁時衣。胡麻好種無人種,正是歸時底不歸?!钡撞粴w就是竟不歸,終于不見歸來。夫你不歸家來,妻我一人怎樣去種胡麻?盼夫歸是真情,種胡麻是托詞。閨怨曲折表達,而又土得可愛。明代顧元慶《夷白齋詩話》引南人歇后語:“長老種脂麻,未見得?!币饧蠢虾蜕蟹N胡麻沒收獲。在口語中,不贊同對方的某一判斷,也可以回答“不見得”。嫌直說無趣,便用歇后語回答,只說“長老種脂麻”,而歇其后句,讓對方去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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