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側(cè)入紅塵(組詩)

詩無邪:全國大學(xué)生野草文學(xué)獎作品選(2013—2015) 作者:陳永華


側(cè)入紅塵(組詩)

昭通學(xué)院 劉建東

相信

你告訴我“這個世界最不該相信

的是愛情”,我們就沉默了

我把許多即將彈出的話

壓在舌底,像咀嚼碎玻璃一樣

又把它們吞回去 我們已經(jīng)長大了

大到已經(jīng)過了相信真愛的年紀(jì)

大到已經(jīng)疲憊于打撈水中之月

大到已經(jīng)慣性地恐懼每一截安分的井繩。

如果愛,深愛

在這個長滿刺的年紀(jì)

不要愛上一個居住在風(fēng)里的女人

她白月光的肌膚

同蕊的靈魂都埋藏著春風(fēng)的雷

都是危險的。不要輕易相信愛情是一座

花園的蜜語,我的馬遺棄了草原

圍墻里的花朵,始終不向三月吐露一個芳字

把黑色的麥芒,斜刺向天空

和一些托身為水的詩人喝燒酒

討論一朵桃花暈紅的身體

并和它打情罵俏,在守衛(wèi)沒趕到之前

向著赤門外雄壯的石獅子撒泡尿

醉臥街角和空酒瓶對視,聽它解說“破”

一定有人斜著眼睛瞥我

他們穿著新時代的新衣

哦——這些時髦的君子!

不要愛上一個天仙的女子

把天空還給天空,把草原還給廣闊

而我的馬,多么慶幸你不會枯死在

某個人的花園,多么慶幸你以陽光為食

在草原上(你獨自的草原)奔跑、奔跑

而當(dāng)你停止的時候,就是死亡的時候

這時你又是一只沒有腳的鳥兒。

磨刀

側(cè)入紅塵,尖刀冰涼

刻入東籬之南山,明媚之溫柔。

壇空盞盡,黃昏的野菊花

常曳刀客的腳步,斜陽若隱

無須抬頭,南山既見。

刀已無利,可江湖怎無尖刃

紅塵留醉,刀客反復(fù)打磨的鋒利

每磨每鈍。

乘車

從羅坎到鎮(zhèn)雄城

這個趕車的中年婦女

焦急的翅膀

被彎曲的山路捆綁

電話鈴聲尖銳

割開不為人知的暗疾

“叫少喝酒,他偏不聽,

這下終于生病了!”

“都說那棟房子

是他苦起來的,卻不知我雙腿折斷

躺在床上的艱辛!”

“我家姑娘跟他在一起

沒過得好日子!”

“既然都說房子是他苦的,那我賣了給他醫(yī)

我家孤兒寡母隨便搭個棚就夠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眼淚翻了個身

就滾落懸崖

這個乘車去城里

看病人的單身中年婦女

像一塊風(fēng)化的石頭

一剝開

就是碎片

春天里

三月,不適合在室內(nèi)談?wù)?/p>

一朵花的綻放,因為這會

成為絆住嬌艷的險峰。

三月,就該走出屋子

走出許多屋子——

陰暗的屋子埋葬灰色的陽光

舊照片冰涼的體溫穩(wěn)穩(wěn)貼著墻

灰塵也是昨天的,吸一口氣

便會被過去嗆倒。

粉飾的屋子戴上一張張人皮面具

就露出人的模樣,表情麻木

卻不斷練習(xí)變臉,對著夜空喊累。

陽光照進窗戶,正該出去走走

去撞一只蜜蜂,聽它講述一段含情脈脈

的春天,或遇見一個荷鋤而歸的農(nóng)夫

就跟他談?wù)摻衲昵f稼的收成

或者村子里王老二發(fā)瘋的事。

民工

天空的水庫翻騰著烏云,

隨時準(zhǔn)備決堤。

工地上,泥土的味道

夾雜柴油、旱煙和汗水的味道,

在風(fēng)中發(fā)酵,飄向遠方。

民工,這只逃離農(nóng)村的鳥兒,

飛離貧瘠的土地,潮濕的陽光,

以及破舊的村莊。翅膀被天空刮傷,

始終逃不掉苦難、貧瘠的影子。

大雨滂沱的時候,黃昏籠罩的故鄉(xiāng)

煙鳥已歸巢。臨時帳篷里

啃食干癟面包的民工,小心翼翼地盤算

今年孩子的學(xué)費,母親高額的醫(yī)藥費,

以及今天不到60元的工資,想到這些

他多么希望大雨趕緊停下,

好把延誤的工程盡快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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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極了一只停靠在懸崖的鳥兒。

時間

岸邊擠滿漂洗日頭的人

許多年輕的臉

那一截流水

復(fù)制 粘貼

把每一個生命變皺

算命

你說到人間的柴米油鹽

你說到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你說到不可取飲光陰的流水

把生活漂洗得月光明素盤

我就想起幾年前老公園門口

不太瞎的八字先生,拉著破舊的

《二泉映月》告訴我:“國字臉,濃眉大耳

乃大富貴之相,倘若努力!”

于是我再不敢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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