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仲夏賞樂好時光(2006)

晚安!玫瑰騎士 作者:劉雪楓 著


仲夏賞樂好時光(2006)

樂隊水平尤其不錯,奏起俄羅斯名曲簡直像狂風一樣席卷而過,痛快流暢至極。膾炙人口的俄羅斯名曲快要被一網(wǎng)打盡,在繁星滿天還有一輪圓月高掛天邊的氛圍里,我們真是幸福??!

隨著天氣越來越熱,北京的音樂季演出也開始進入尾聲階段。雖然這段時間沒有什么能讓人大驚小怪的藝人或樂團出場,但平淡而閑適的音樂生活過起來還是別有一番自在的滋味。6月的氣候說熱不熱,說涼不涼,平日本就閑散的哥們兒都愛極了這樣的日子,說最適合戶外活動。如今的戶外活動除了登山就是燒烤,懶人自然都去燒烤了,登山還是留給那些一年四季都在登山的幫眾吧,省得我們?nèi)チ送教頁頂D。

這個季節(jié)也是聽音樂的好季節(jié),當6月歐美各國夏季音樂節(jié)陸續(xù)開幕之際,我們在北京也迎來規(guī)模不大但卻珍稀可貴的小小節(jié)日。這些屬于音樂的節(jié)日都有一個環(huán)境的優(yōu)勢,當然也就不可避免地誘惑了我們這些渴望戶外活動但又死活不想出汗的懶人——以愛樂的名義喜歡坐著聆聽的人。在一種出自主觀想象的節(jié)日氣氛中,我兼蓄并包地化身雜食動物,喜笑顏開,樂此不疲地看了一堆說出來容易消化不良的節(jié)目。說我是得了“相約北京”的后遺癥也好,說我這人整天閑著沒事兒干也好,說我仍然一如既往地熱愛音樂也好,我都當這是我調(diào)整生存戰(zhàn)略,盡情享受美好生活的身體力行。當我連日來被我的那么多朋友及同事的“沒有時間”的抱怨搞得心煩意亂的時候,我只能用大肆揮霍時間、一天到晚都與音樂為伴的方式來體會生命的過程。必須承認,這個方式不錯,在今天的世道里尤其不錯。雖然身體也免不了勞累一點,但心情那是——相當不錯!

在海淀公園享受“森林舞臺”

作為俄羅斯文化年的重點項目,“莫斯科交響樂團”于6月10日在海淀公園舉行“激光音樂秀”。海淀公園剛搞過“迷笛音樂節(jié)”,據(jù)參加的人說還真有點“伍德斯托克”的意思。但是現(xiàn)在要讓我在同一個場地找柏林“森林舞臺”的感覺,我就有點被誘惑了。那幾天北京的天氣很神奇,一到下午就密云重卷,層層疊疊,而且分布極不均勻,動不動就“這邊日出那邊雨”,讓我經(jīng)常看著直發(fā)呆。演出頭一天與朋友相邀,準備一起去公園過“森林舞臺”式的生活,但世界杯把好多人的腳步絆住了,我只好轉(zhuǎn)而邀請不看球的北大老教授。演出當天下午,天空的景象簡直可以用魔幻來形容了,于是朋友打來電話說這天色也太迷人了,能在這樣的天空下聽音樂會簡直幸福死了。為了這種幸福我們把英格蘭的上半場犧牲掉吧。

開演前一個多小時,一片黑云帶來一片大雨,然后就有驚無險地烏云散盡,天空放晴。我們浩浩蕩蕩的一伙提前一個小時進場,不問青紅皂白地就占據(jù)了本不屬于我們的最佳座位。我們大多數(shù)人的運氣很好,在安檢員的眼皮底下把一打啤酒帶進去了,當然像爆米花、鴨脖子、豬蹄子、火腿腸、牛肉干以及西紅柿、黃瓜、水果、面包等也都蒙混過關(guān)。只有一個倒霉蛋的啤酒被翻出來了,它們無奈地被勒令留在了場外。

場內(nèi)像我們這樣大吃大喝的人幾乎沒有,看來是我的柏林“森林舞臺”和維羅納ARENA露天歌劇的經(jīng)驗讓我們占了便宜。樂隊還在臺上調(diào)試音響,我們的酒已經(jīng)喝掉大半,頗有點“醉翁之意就在酒”的感慨。

這臺音樂會是一個綜合舞臺“產(chǎn)品”,除了在俄羅斯境內(nèi)巡回銷售外,歐洲觀眾也有機會經(jīng)常碰到。我相信這是一個成熟的“產(chǎn)品”,對在體育場、廣場、公園等露天場所演出已經(jīng)積累了很豐富的經(jīng)驗。但是那天的音響效果有問題,樂隊中幾個聲部的聲音太孤立了,擴聲系統(tǒng)里傳出的聲音總是在突出聲部首席,我不知這是麥克風放少了還是放多了。

不過一旦臺上臺下進入亢奮的狀態(tài),聲音的平衡問題反倒無所謂了,只要動靜別小就行,最好是越大越好。指揮的大量造型很像祖賓·梅塔,都是見慣了這種大場面的人。樂隊水平尤其不錯,奏起俄羅斯名曲簡直像狂風一樣席卷而過,痛快流暢至極。膾炙人口的俄羅斯名曲快要被一網(wǎng)打盡,高潮是一個接一個,根本沒有任何冷場的可能。在繁星滿天還有一輪圓月高掛天邊的氛圍里,我們真是幸福??!我們真是讓那些不知道今晚的盛宴或知道了沒來的人羨慕啊,嫉妒啊!除了沒有森林、沒有草地、沒有緩坡、沒有任何綠色的植被環(huán)繞之外,我們什么都有了,去廁所尤其方便,這讓我們更加肆無忌憚地狂飲啤酒。

比單純演奏俄羅斯名曲更刺激我們腎上腺激素分泌的是一位女高聲歌手和我喜愛的花朵樂隊的加入。那位女高聲歌手的嗓音響亮高亢得簡直恐怖,如果是聽錄音我肯定以為是電腦合成的,但人家就站在臺上毫不費力地脖子一伸,那聲音就像釘子被射釘槍射到墻上一樣銳利、準確、結(jié)實。真想看看她嗓子的構(gòu)造圖紙,人的嗓子不能“無極”到這個地步!

花朵樂隊少了一位主唱,那是我喜歡的年輕人;嗓子也好得近乎妖魅的胖女聲也沒有單獨拉出來練練,這使我替那些第一次見識“花朵”的人遺憾不已。不過“花朵”還是貢獻了七八首經(jīng)典老歌,只是到接近尾聲的時候讓一位叫朱樺的混了進來,她在國產(chǎn)歌手里算是很有實力的,但聲音一旦編進“花朵”的序列就又尖又硬又窄。我總覺得她已經(jīng)感到力不從心,所以強顏歡笑,勉為其難??此翘幪幨芟薜谋硌荩拖肫痤^天晚上看波蘭對厄瓜多爾的那場比賽,波蘭隊本不差的,卻在如行云流水的厄瓜多爾人面前處處受制,怎么踢怎么別扭。

差點忘了點出主題——“激光秀”。激光大概是需要成本的,所以使用起來比較節(jié)省,不像兩年前讓-米歇爾·雅爾在午門前搞得那么奢華。俄羅斯人在上半場激光效果用得少點,可能也與演奏的曲目有關(guān),下半場舞臺上的元素越來越豐富,激光場面明顯多了起來,在我的數(shù)碼相機鏡頭里格外光怪陸離,綠色和紅色的都很好看,打到觀眾席里人的臉就立刻變幻莫測了,開懷大笑起來的人像天使,一臉嚴肅的人是無法窺其底細的魔鬼。令我無比欣慰的是,我從北大搬去的年近九旬的老教授夫婦一直喜笑顏開,除了和我們一起大吃之外,雙手都用來拍巴掌了。

“法國鋼琴節(jié)”也搬到中山公園了

去年年底中山公園音樂堂有一個法國“雅各賓鋼琴節(jié)”,還沒等反應過來就結(jié)束了,波瀾不驚。今年再次舉行就需要給予重視了。但凡一個所謂的“節(jié)”都不能今年有明年沒有。人家去年有了今年還有,而且還在上海北京兩地同時辦,鋼琴家和演奏曲目都完全不同,內(nèi)容還是非常豐富的,所以還是一個很靠譜的節(jié)日。上網(wǎng)查了一下來北京演出的鋼琴家簡歷,覺得很有必要去聽。6月2日的一場是亞歷山大·帕雷演奏李斯特和穆索爾斯基,曲目很強,演奏者的履歷也不凡。那天也是一個好天氣,下午即和朋友相約早一點進了園子,賞了滿園殘春之色后就坐進“來今雨軒”大啖“茄鲞”和冬菜包子,當然也不能錯過目前全中國做得最好吃的豌豆黃。盡管席間大伙覺得冬菜包子和“茄鲞”口感味感都在倒退,但似乎聽音樂會之前坐在這間充滿國營色彩的餐館里仍屬人生幾大享受之一。

出生在摩爾達維亞的帕雷是一位兼具高超技巧和天生樂感的鋼琴家。他的李斯特有縱向的線條感和下沉的力量,底蘊比較豐富。那天他演奏的《但丁讀后》雖然在結(jié)構(gòu)上有點散,但音色處理很講究,一旦進入狀態(tài)則音樂的激情澎湃,毫無阻遏。不過他在接下來的六首《帕格尼尼練習曲》似乎更能找到他實現(xiàn)自由的感覺,他的炫技很張揚,很輝煌,底氣十足,指法勁健利落。僅從上半場的表現(xiàn),可以相信我們正在聆聽的是一個關(guān)于李斯特的權(quán)威演釋,演奏者帕雷擁有彈奏李斯特所需要的一切,特別是當他彈瘋了的時候,他就是最棒的!

穆索爾斯基的《展覽會上的圖畫》是一部容易討好的作品,當然也是一部難度極高、足以考較演奏者品味境界高下的試金石。演出前帕雷對作品做一個提示性講解,特別強調(diào)這是穆索爾斯基的天才之作。這個講解使我對帕雷更加刮目相看:他一定是一個有著高級音樂品味的鋼琴家。

帕雷的《展覽會上的圖畫》令人著迷,那奇詭而魔幻的音色變化,自由而富于韻律感的節(jié)奏型,被無窮分裂的力量尺度,它們被引人入勝的情節(jié)主線串在一起,將聆聽者帶入華麗璀璨得令人眩暈的境地。高潮從樂曲一開始就出現(xiàn)了,它們被反復加量,向著更高的高潮一再推進,令全場氣氛持續(xù)升溫直到白熱化。如果根據(jù)掌聲的熱烈程度來判定一場音樂會的等級,那么這場音樂會在《展覽會上的圖畫》以及加演的李斯特《第二號匈牙利狂想曲》和《利戈萊托釋義曲》等三部作品所贏得的掌聲無疑屬于最高級別。那天的上座率并不理想,但有幸出席者的掌聲都爆發(fā)出最強音,這是瘋狂的音樂帶來的瘋狂,是一個真正的音樂家?guī)Ыo真正的聽眾的真正的喜悅。李斯特,穆索爾斯基,在這個洋溢著幸福與歡樂的夜晚,讓許多人更加牢牢地記住了他們。這是“法國鋼琴節(jié)”的光榮,也是“法國鋼琴節(jié)”的勝利!

張國勇與上海歌劇院的“四大男聲”

為了這場“重要的”音樂會,我將出差給推遲了。張國勇指揮的音樂會已經(jīng)聽過無數(shù)次,上海歌劇院演出的歌劇也看過幾場,但歌劇院的樂隊走出樂池的聲音我還從未聽到過,當然即便聽他們在樂池里的聲音也要追溯到三年前了。因為最近兩年才是上海歌劇院發(fā)展最為迅猛的兩年,特別是樂隊的素質(zhì)和技術(shù)水平大大提高,層出不窮的贊美之詞已經(jīng)將我撩撥得有點急不可待了。

上海歌劇院可不僅是張國勇一張王牌,現(xiàn)任副院長的魏松幾乎可算目前中國最具實力的男高音,后起之秀遲黎明被普遍看好,眼下觀眾緣也直追魏老大。男中音楊小勇也有老大的派頭與威儀,他剛剛在音樂學院開了獨唱音樂會,說明他的實力是很過硬的。名氣稍遜的男中音張峰曾經(jīng)在北京演出的音樂會版《卡門》中客串角色,隨便亮幾嗓子便讓人記住了他,應該也是一個有真材實料的人。上海歌劇院有沒有叫得響的女聲我不清楚,但這四大男聲近幾年算是紅透大江南北,一下子在一場音樂會上把他們抖落出來,不說是夢幻陣容吧,豪華還是算得上的,更何況還有真正的老大張國勇在給他們壓陣護法。

音樂會的序曲選的是《命運之力》,樂隊的編制雖然小一點,但坐在臺上的個個嚴肅認真,老老實實,所以他們發(fā)出的聲音也是規(guī)規(guī)矩矩,干干凈凈。如果不從所謂個性方面去挑剔,僅從他們演奏的這首《命運之力》序曲來看,其所達到的準確而完美的程度是目前國內(nèi)任何一個樂團所不及的。他們的演奏未必迷人,卻足以令人吃驚,是對他們的訓練有素感到吃驚,是對他們所能達到的嚴謹程度感到吃驚。特別是管樂聲部,怎么就再也不讓人捏把汗呢?

四位男聲陸續(xù)登場,人人亮出自己的絕活。楊小勇的樂感最好,雖然聲音的聚焦大不如前,但他的表演才能彌補了一些嗓子的不足。他沒有唱出最炫技的男中音唱段,但他的歌聲總是那么溫婉華美,潤貼人心,就像他的神態(tài)一樣迷人。張峰的嗓子比楊小勇好,聲音結(jié)實,有穿透力。但是他的第一首曲子《斗牛士之歌》本來可以贏得滿堂彩可卻出了一點小問題,我把它歸結(jié)為舞臺經(jīng)驗不足,看起來張峰是有點緊張,或者說對旺盛的表現(xiàn)欲沒有控制妥當。遲黎明風度和舉止都很優(yōu)雅,聲音也比較清純素樸,這不是時下流行的意大利美聲,或者說像他這樣的聲音現(xiàn)在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這樣講究的嗓子一般都要控制著使用,所以這樣的嗓子也只屬于貴族或知識分子類型的角色。遲黎明唱卡瓦拉多西“奇妙的和諧”非常有感覺,一板一眼,洋溢著知性的光芒,尤其沒有被泛濫的激情沖垮。魏松倒是擺足了大馬金刀的架勢,一出場就感覺是奧賽羅來了。他在舞臺上的做派越來越老辣了,舉手投足都是大家風范。可是我再也聽不到他華麗的如黃金般燦爛的靚聲了,哪里去了呢?他是在有所保留還是已經(jīng)習慣如此?他的聲音都集中在咽喉的位置,寧肯那么擠著也不往頭上沖。我著急??!按理說四人同臺誰也不可能透支,但魏松的演唱總感覺未使出全勁兒,所以聽起來不過癮。掌聲已經(jīng)很熱烈了,臺下顯然也有不少忠實擁躉,但如果包括魏松在內(nèi)的四大男聲都使出全力,或者在曲目選擇上再多點魄力,掌聲是否會在那個晚上挑戰(zhàn)極限呢?

上個月我還聽了傳奇的華裔大提琴家李垂誼的獨奏音樂會,溫暖甜美的琴聲和陰柔儒雅的琴師使這個夜晚被初夏的暖意包圍著。這是我聽過的最有感覺的室內(nèi)樂音樂會,當音樂不再以表演的目的呈現(xiàn)在你面前的時候,你就與音樂無距離了。“李垂誼是古典音樂最稱職的使者”,說這話的人是慧眼獨具的天才。在動筆寫這些文字之前,我又去中山音樂堂看了由尼克拉斯·史密斯制作并指揮的庫特·維爾音樂劇《黑暗中的女人》的音樂會版。還是來今雨軒的啤酒和“茄鲞”,加上音樂堂內(nèi)的“蝴蝶夫人咖啡”。舞臺上的自娛自樂者們的專業(yè)素養(yǎng)和全身心投入的藝術(shù)態(tài)度不僅令人欽佩,而且令人感動。尼克把北京節(jié)日室內(nèi)樂團調(diào)教得有型有款,奏起爵士風格的音樂像模像樣,著實了得。許多時候樂隊都在出彩,節(jié)奏和曲調(diào)的把握棒極了,特別是大動態(tài)時的結(jié)實度和緊張度都具備職業(yè)樂團的質(zhì)感。這部音樂劇的難演和難唱似乎在這些準業(yè)余歌手那里不當一回事兒,反正我知道如果讓國內(nèi)的專業(yè)文藝團體來唱這部劇,他們是根本無法達到眼前這種水平的。

美好的音樂生活,下月繼續(xù)!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hotzeplotz.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