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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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個漢字里的日本 作者:姜建強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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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從云下也。一象天,冂象云,

水霝其閑也。凡雨之屬皆從雨?!?/p>

凄冷惆悵的雨,

在雨巷中拉長、在梧桐葉中沁潤。

前者是太息的心機,后者是內(nèi)斂的氣色。

一個唱情歌,一個唱挽歌,

卻同在雨的意象中,訴說著戀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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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后六十年代的日本,有一首非常流行的歌曲叫《相見在有樂町》。歌詞唱道“等待著你,外面下著雨”。這句非常日式的歌詞,引來日本人的狂喜。有趣的是,如果換成“等待著你,外面刮著風(fēng)”,就不是日式的。換成“等待著你,外面旭日東升”,也不是日式的。那么,為什么下雨才是日式的?

日本人在等人的時候,不管是女等男還是男等女,都是用“あなた”(anata)這個男女通用詞,但一般情況下是女性稱呼男性較多。為什么等你的時候要下雨?為什么將下雨與戀人的心相連?有人做過統(tǒng)計,在日本耳熟能詳?shù)母柚{中,雨占第一位。其次是寺廟的鐘聲,再其次是淚。在晴天比雨天多的日本,人們?yōu)槭裁聪矚g唱雨?為什么牽動戀人情緒的是雨而不是風(fēng)?

民俗學(xué)家池田彌三郎在《日本人的心緒傾向》一書中解謎道,下了雨的日語更有黏糊糊的感覺,編成歌詞,用來表達戀愛,那才是日式的扯不斷理還亂的情愛。多少年前,歌手八代亞紀一曲《雨之慕情》拿下第十一屆日本歌謠大獎和唱片大獎。每當唱到“雨呀雨呀,下吧下吧,再下大一點,我把愛人帶回來”,總是全場齊唱,氣氛熱烈。演歌評論說,雨從天降,而從雨中走來的愛人想必也非凡人。再加上八代亞紀“摩周湖”似的眼神和沙啞的聲腔,把日本人特有的物哀之情表現(xiàn)得非常到位。

再向前追溯,昭和年代的經(jīng)典歌謠《長崎今天又小雨》更是將下個不停的雨絲與心緒的凌亂相連,從而發(fā)出“心愛的人你在哪里?這冷風(fēng)刺骨的長崎小雨”的感嘆。而一九一三年由北原白秋作詞的《城島之雨》,老一代的日本人都會唱:

連綿不絕的細雨

灑落在城島的海岸

灰暗的雨下個不停

為什么下雨才有戀情的刺激?一個解釋是在日本,長時間下雨的時期有兩回。一次是五月雨,也就是梅雨期。一次是十月的秋雨,低氣壓回流激烈,雨期也長。受這兩次雨季影響最大的是田地里的農(nóng)活,雨季正是農(nóng)田最忙的時候。過去日本有五月不結(jié)婚的說法。當然現(xiàn)在再這樣說就是笑話了,但五月結(jié)婚的禁忌影響至今是事實,如五月是日本酒店業(yè)最清閑的月份。農(nóng)忙時期為什么不能結(jié)婚?是因為田神下山來到了田間。這位田神性欲非常旺盛,它到哪里,附近的人就不能結(jié)婚,男女也不能共寢。男女分離不能見面的時期,正好與插秧的時期重合,也與下雨聯(lián)系在了一起。

所以梅雨也叫五月雨(さみだれ)。插秧侍奉田神的女孩叫“早乙女”(さおとめ)。田神下山來到田間,為了歡迎田神,舉行的插秧儀式叫“さおり”。農(nóng)事結(jié)束田神回歸大山的時期叫“さのぼり”。為什么都有個“”?原來這個“”就是田神的大名。田神下山來到田間,男女戀愛便要中斷,于是借雨思念心中悶郁的戀情成了生活的一部分。雨季男女不能相見共寢的憂愁,在日本人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痕,成了民族記憶。

日本最古的歌集《萬葉集》收有大伴坂上郎女的“雨障”歌。大意是:時常避雨不出的你,昨夜卻被雨淋濕,說是因平日行為而受到懲罰也不為過。這顯然是嘲弄缺乏誠意的戀人不敢出來見面。為什么不敢呢?問題在“雨障”一詞?!坝暾稀比照Z寫作“あまつつみ”,語源出自“慎み”(つつしみ),帶有主觀抑制的意識,表明雨日屬于物忌。在古代,插秧的主角是乙女(少女)們。對她們的基本要求是齋戒沐浴。而要做到這點,就必須暫時斷絕男女關(guān)系。如果破壞了這個規(guī)則,農(nóng)作物就會歉收?!对词衔镎Z》有一段人人皆知的“雨夜品評”情節(jié)。以源氏為首的公子哥為什么不與宮女游玩,而熱衷雨夜清談呢?原來也是忌諱五月雨,男女必須暫時停止交往?!爸隳咎崩镞@樣說:長雨連綿不見天晴,宮內(nèi)不得不持續(xù)“物忌”。可見平安朝的宮廷生活就將五月雨列入了物忌?!豆沤窈透杓肥珍浧桨矔r代女歌人小野小町的一首和歌,非常有名。她將自己比作“花色”,但這花色在褪色,隱喻自己的春色將盡,將一個人孤寂地活著。這個活著的存在用朦朧夢幻的視線,茫然地注視著連綿的長雨。情思與雨絲形成了淫雨—分離—苦澀—憂煩的構(gòu)圖。這構(gòu)圖后來成了日本美的一個重要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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嵯峨天皇的第八皇女有智子內(nèi)親王,有平安第一女詩人之稱,古籍漢文無人可比。這位漢文在歷代中也屬最高水準的天皇,將自己的皇女送去侍奉賀茂大神,成為齋王,這便是賀茂齋院的開端。為什么要讓第八皇女擔(dān)任齋王?這是日本史上的一個謎。更為令人不解的是這位皇女寫的漢詩《春日山莊》:

寂寂幽莊水樹里,仙輿一降一池塘。

棲林孤鳥識春澤,隱澗寒花見日光。

泉聲近報初雷響,山色高晴暮雨行。

從此更知恩顧渥,生涯何以答穹蒼。

寫這首詩的時候,皇女剛滿十七歲,放到現(xiàn)在是高中生的年紀,但古詩文已經(jīng)相當出色了。這是首非常工整的七言律詩,其中“泉聲”對“山色”,“初雷”對“暮雨”都很有新意。但與此同時,詩中隱藏的一個驚天秘密也暴露在世人的眼前。這里的“暮雨”僅僅是黃昏時分大自然落下的雨嗎?非也。它令人想起成語典故“朝云暮雨”,傳說楚懷王與巫山神女夢中相會,這位神女臨別之際說:“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言下之意,早上是云,晚上是雨,我將永遠在這里等待。由此,“朝云暮雨”又用來指代男女的交歡。如果是這樣,這位皇女暗指與誰“暮雨”呢?這首詩是在嵯峨天皇駕臨皇女居住的山莊時應(yīng)命而作。表面看是借山莊之色來表達她對父皇駕臨的感激之情,但實際上是否在表達另一層面的“云雨”之交?與誰“云雨”之交?就是如何發(fā)揮想象力的問題了。

皇女的詩使得父皇圣心大悅,當即授位三品,并作《賜有智子內(nèi)親王書懷》七絕一首:

忝以文章著邦家,莫將榮樂負煙霞。

即今長抱幽貞意,無事終須送歲華。

與天皇何時再見面?這一天誰能知道?齋院生活與人世隔絕。花宴結(jié)束,“我”就要回去了,她會以怎樣的心情歡送“我”呢?顯然,這里的關(guān)鍵字是“煙霞”。與霧靄雨露有關(guān)聯(lián)的“煙霞”,是在暗示和回味什么?一個用“暮雨”表白,一個用“煙霞”隱喻,天皇家的千年私密都籠罩在蒙蒙的細雨中。

其實,在日本還有一種叫“雨女”的說法。這是一種能降雨的妖怪,從外表看好像是一名全身濕透的女子。最初出自《今昔百鬼拾遺》《百物語·雨女》等文獻書籍。除了能降雨之外,她還能用她的濕氣殺人。這是雨女的看點,也是小說題材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情節(jié):雨天,一女子站在雨中,全身濕透。這時如果有男子向她微笑,示意共用一把傘的話,那她就會永遠跟著他。問題是男子從此以后會一直生活在潮濕的環(huán)境中,由于濕氣太重,最終將早早死去。傘下的男女交歡到靈異纏身死去,表明雨女不僅扮演著妖怪的角色,而且還變身為民間信仰的一部分。所以在日本大街上,幾乎看不到男女共打一把傘的光景。只要一下雨,日本人就會在站前小店買傘,在觀念上就是怕有人躲在他(她)的傘下,自己先買一把再說。多年前出版的漫畫《四月一日靈異事件簿》,里面就有一個少女扮相的雨女(一說雨童女)。雨女歪打正著救了繡球花之后,留下一句:“既然人類都不救助高貴的生物了,高貴的生物為什么還非要救助人類不可呢?”在這里,雨女又扮演了異次元魔女的角色,并高談人類理性的不可思議。

而雨天也會使正常人變得神神叨叨,噩夢百出。這是來自《源氏物語》的思路。天近黃昏,陰沉沉,雨凄凄,北風(fēng)呼號,落葉飛舞。大女公子[1]躺在床上,身著白衫,秀發(fā)光艷。久病以來,臉色微白,愈發(fā)顯得楚楚動人。她日夜思念父親,似乎看見了父親的靈魂就在此處?;觎`附體的大女公子頓感罪孽深重,楚楚的哀愁之態(tài)夾雜著瘋癲狂亂之氣。而外邊的雨,下得更是凄楚更是荒誕。

3

詩人金子光晴說過,最富有日本味的時節(jié)是五月雨。在這個時節(jié),人們敏銳地發(fā)現(xiàn),家里陽臺上的小西紅柿結(jié)出了青色的果實。庭院里梅子開始入黃。室內(nèi)的植物也綻放出花朵。中國人說,春江水暖鴨先知。日本人則說,春江水暖草木知。直到東北地區(qū)的南部,日本都進入了梅雨期,這個時期,整個日本列島都是雨蒙蒙、濕漉漉。

雨的恩惠來自于風(fēng)土。日本是世界上雨水最多的國家之一。全國平均降雨量約為一千六百毫米,而世界平均降雨量只有一千毫米。連全年降雨量不算多的東京,也在一千五百毫米左右,超過世界平均水平五百毫米。三重縣是日本降雨量最多的地區(qū),為四千五百毫米?;蛟S由此故,一千多年前的大伴家持才敢在《萬葉集》里唱出如此底氣十足的歌:叫它下雨就下雨,何必要乞雨?今年必是好收成。

一般而言,恩惠之雨叫“甘雨”或“慈雨”。但日本人不習(xí)慣這樣的叫法,因為他們從不缺雨水,也就難以生出“甘”與“慈”的被動概念。但日本有“喜雨”之說,表示偶爾干旱逢雨的喜悅。而上天賜予的雨也叫“瑞雨”。這個“瑞”字,是舊時天子封諸侯時的用語。雖然日語的“水”和“瑞”同出“みず”的語源,但氣象學(xué)者宮尾孝認為,這不等于說日本人也有“瑞雨”的思維。他認為日本人在很大程度上更易接受佛教“一味之雨”的說法,強調(diào)雨對萬物的平等,在本質(zhì)上是廣布大地的。

由于雨水太多,日本人對雨的感受也就變得更敏銳、更細膩。在日本,雨的叫法非常多。如與梅雨相連的季語就有三十多個。菜花開綻的雨叫“菜種梅雨”。櫻花時節(jié)的雨叫“花雨”。“時雨”一般指秋冬的雨,但春天也有“春時雨”?!跋αⅰ笔窍奶斓捏E雨。如果這驟雨來得猛烈,“白雨”的叫法就恰如其分。陰雨連綿生出霉的叫“徽雨”。長時間下雨叫“梅霖”。雨下得很大叫“男梅雨”。梅雨連綿,給人濕淋淋感覺的叫“梅雨濕”。肌膚感到寒冷的叫“梅雨寒”。出梅叫“梅雨晴”?!叭朊贰比照Z叫“梅雨入り”(つゆいり)。

在吟詠梅雨的名句中,有芭蕉的“梅雨季,濁浪云集最上川,濤聲急”。這是芭蕉在一六八九年吟出的俳句,雖然幾百年過去了,在提起梅雨時仍然是不得不引用的名句。最上川發(fā)源于福島縣的吾妻山,是日本三大激流之一。俳句與其說是在寫最上川的力量與速度,還不如說是寫梅雨的力量與速度,展示了一幅動態(tài)的梅雨圖。同是五月雨的題材,與謝蕪村的俳句是“五月煙雨,大河滔滔,岸邊兩戶人家”。這里的有趣點在“兩戶人家”。梅雨引發(fā)洪災(zāi),茅舍孤立,如果是一戶人家,則顯得無對立、無緊張感。而如果是兩戶人家的話,梅雨的恐懼就出來了。同樣是表現(xiàn)梅雨的力量與速度,但顯現(xiàn)的是一幅靜態(tài)的梅雨圖。

一個動態(tài),一個靜態(tài),描繪的都是五月雨的物理之力。除了物理之力外,梅雨還能生出什么呢?江戶中期倡導(dǎo)回歸芭蕉時期俳句風(fēng)格的俳人大島蓼太,寫出了這樣的五月雨:“五月細雨,在靜默的夜晚,松間月?!笔茄?,連綿梅雨令人心煩。但就在一夜間,明月忽然從松樹林的背面悄然露臉。確實久違,也確實大喜過望。月色落庭前,這五月雨的寂,這五月雨的眠。這里,梅雨不再僅僅是力量與速度,也不再僅僅是二元對立的緊張關(guān)系。梅雨成了情緒的調(diào)色板,還是美學(xué)意象中的一顆青梅。同樣,明治俳人河?xùn)|碧梧桐的“五月淫雨,烏鴉足踏草叢,于水洼之中”,則將梅雨天與烏鴉相連。烏鴉足踏草叢,而這塊草叢已經(jīng)被雨水浸沒。這位正岡子規(guī)的崇拜者想用五月雨表現(xiàn)一種感受時代氣息的吶喊。因此有學(xué)者認為,這首俳句標志著日本近代俳句的誕生。

4

潮濕的空氣。菖蒲花香。杜鵑鳴叫。梅雨。黃昏。

曾在鐮倉初期擔(dān)任過太政大臣的貴族官員藤原良經(jīng),將其組合成和歌詠唱:菖蒲的花香也帶上濕氣,暮色黃昏中的梅雨,杜鵑在啼叫。

這里用聽覺、觸覺和視覺,構(gòu)成五月雨的詩意和虛幻的世界。幽暗與孤寂總是帶有揮之不去的日式惆悵。就像在暮色黃昏,寺院的晚鐘在悠悠地回蕩,春櫻頓然落英紛紛。還有比這更惆悵的嗎?

這種惆悵顯然與中式的不同。同樣是寫梅雨,同樣是寫惆悵,宋代詩人賀鑄《青玉案·凌波不過橫塘路》的一句“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fēng)絮,梅子黃時雨”,則表現(xiàn)了一種輕快的窮愁。煙草、風(fēng)絮和梅雨構(gòu)成的三維景象,雖然具有美學(xué)意義,但缺乏那種能扯動人的神經(jīng)、能侵吞人的知性的孤與寂。因為有一種美需要跨越時光的隧道,才能在繁華凋盡的心緒上反復(fù)吟讀。

戴望舒有“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的詩作。丁香姑娘的那種愁怨,用雨巷來表現(xiàn)出凄婉迷茫的感覺,當屬雨詩中的絕唱。日本有與之配對的詩句嗎?確實難尋。因為同樣是雨,一個是江南的雨,一個是島國的雨;同樣是綠,一個是江南的綠,一個是島國的綠,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顯現(xiàn)出異樣與異調(diào)。但在《萬葉集》中,有一首最為接近這種思路:雨還是淅淅瀝瀝地下不停,滿地的梧桐葉,雨滴拍打之聲。我等待中的人還是沒有來。只有雨打梧桐聲,寂感頓生。

一個是將孤與寂在雨巷中拉長再拉長,一個是將孤與寂在梧桐落葉中沁潤再沁潤;一個是太息的心機,一個是內(nèi)斂的氣色。一個唱情歌,一個唱挽歌。都是在雨的意象中對戀的再嘆再息與默默彳亍。這就像日本人總是用梅對鶯,中國人總是用梅對雪一樣,前者是日式的情緒,后者是中式的發(fā)想。

寫《日本外史》的賴山陽的三兒子賴三樹三郎,在“安政大獄”中被捕后,寫有一首漢詩《春簾雨窗》:

春自往來人送迎,愛憎何事別陰晴。

落花雨是催花雨,一樣檐聲前后情。

從心情上看,一個行將死去的人,并沒有“有花無月恨茫茫,有月無花恨轉(zhuǎn)長”(唐伯虎語)的中國式的連綿不絕的恨與仇。前者從“春簾雨窗”催生出“前后情”,如同芥川龍之介所說:一個雪霽的薄暮,我看見落在鄰居屋頂上的純藍色的烏鴉??磥砣毡救诉€是將雨季當作了磨煉品格的季節(jié)。實體與陰影,色相與虛無,現(xiàn)實與夢幻,所有的一切都在水氣霧色中用一種循環(huán)的方式,讓自己的生命盡可能地明亮與透徹。所以,日本人不解中國式的美學(xué)意象:有花無月為什么要恨?有月無花為什么也要恨?在他們看來,花會凋謝,月會殘缺,人會衰亡。所以,人要惜美。美因為有了滅寂的命運,才愈顯美麗。能劇作家世阿彌曾如是說。恰恰是凋謝與殘缺的命運,誘惑著人的愛慕之心和感傷之心。他們也不理解中國人“水落石出”的思考路徑。為什么一定要旗幟鮮明地“水落”與“石出”呢?不落或半落行不行?不出或半出是否更好?原來,在非黑即白之間,日本人更在意非黑非白的中間色。這也是美學(xué)家大西克禮在《幽玄與物哀》中,對“幽玄”的界定:“不直接顯露,不直接表白。”

5

日本有“雨に降られた”(碰上下雨了)的說法。那么回答的人一般會說“困ったんだ”(真倒霉)。這里“真倒霉”并不是說日本人討厭下雨,而是一種被動體文化長年積淀,發(fā)酵成一種下意識的表現(xiàn)。一下雨就打起傘來,也是雨文化內(nèi)化后的下意識行為。據(jù)統(tǒng)計,日本人平均帶傘的天數(shù),一年有九十天,梅雨季幾乎是每天帶傘。日本平均每年傘的需求量是八千萬把,而歐洲只有兩千萬把。在語言學(xué)校,日語老師常拿這句話作例子講述被動語態(tài)的使用方法。但現(xiàn)在年輕人不太使用這個表達方式了,而改為“雨が降って、困った”(下雨了,真麻煩)的說法。因為下還是不下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沒有必要使用被動語態(tài)。這是雨文化更為細致化的一個表現(xiàn)—有了靈活的接納度。

這令人想起舞臺劇《月形半平太》中的一段對話。一位迎送的女人對月形半平太說:月さま、雨が……月形半平太回答說:春雨じゃ、濡れてまいろ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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