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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的一頁金子

正午(7)我們的生活 作者:正午故事 著


書中的一頁金子

文_郭玉潔

到這一期,是正午系列的第七本了。雖不是一年一輪,但是“七”這個數(shù)字,也足以讓人嘆息。文化生產,最怕自我重復,創(chuàng)造力和銳氣消磨,勢不能穿透紙背,浪費你我的時間——一些讀者已經如此批評了。

回想正午第一期出版的時候,采用了輕型紙,據(jù)說當時中國還少見,但我們都很喜歡,它解放了現(xiàn)代人荒于練習的手臂,在和手機的競逐中,使紙質閱讀變得比較輕易。第一期,也是同事們的厚積之作,許多文章體現(xiàn)了對所謂“非虛構寫作”的思考。像紙一樣,它是“輕”的,不同于常見的媒體寫作,要寫得輕盈,角度更巧,行文更快,更好看。輕,也意味著在現(xiàn)實層面之上微微漂浮,漂浮中卻離人的心靈更近一步。同時,它當然是重的。毫不猶豫地撞擊現(xiàn)實(尤其是那些未被書寫的現(xiàn)實),進入混沌無名的生活,在混沌中,雕塑出一個形狀。這個形狀,是金子一樣的生活的內核。

輕如飛鳥,重如金,這種輕與重的結合,成為我們最理想的文風。得承認,這很難。鳥的飛行靠翅膀的高速振蕩,雕塑中需要靈巧的手指。輕與重,經常失衡,更常被誤解。這和寫作技巧有關,但更重要的,是如何理解寫作,如何理解我們的生活。

常有人問,你們的文章里為什么要出現(xiàn)第一人稱“我”?——這違背了新聞寫作“中立、客觀”的原則。可是,“我”是誰?“我們”是誰?“我們”通常困于室內,每天最大的運動量來自手指,通常年輕,通常生活蒼白,閱歷來自書和影像,最大的痛苦是失戀。而寫作對象(他們)是誰?我們和他們之間的距離,有時火車、飛機可達,有時是無法跨越的金錢、地位。我們無法假裝這些距離不存在。

如果說寫作的左右兩端,一端是去除自我的客觀寫作,一端是自我沉溺(所謂盯著自己的肚臍眼),而我們的寫作處于中間,是一場從自我通往他人的旅行,旅程來回往復,在迷惑中折返,鼓足勇氣再出發(fā),在誤解中深入,省思,最終意識到我們共處在一個大的、歧途叢生的世界中。雖是歧途,在那些交叉點上,藏著你我共通的秘密。

這并非我們的創(chuàng)舉。在漫長的文學傳統(tǒng)中,我們只是不小心的追隨者。一個熱愛寫作的人,多少都是社恐患者,記者這個行業(yè)最大的福利就在于:強迫你去理解他人。而文學提醒你,別忘了自己。

在第七期,我們打破了原來的文體分類,試圖再現(xiàn)這樣的旅程。從寫作者“自我”的故事出發(fā),走向他人,呈現(xiàn)日常生活的“春秋”,都市的“傳奇”。書寫了他人故事之后,幾位記者寫了手記,丈量自我和報道對象之間的距離。其中一篇《乞丐的歌單》及手記,在我看來,也是本書中最有趣的文章,它表明了這一旅程有多困難,幾乎就是另一次穿墻而過,但它又是多么重要,多么有魅力。它的魅力就在于未完成的、開放的狀態(tài)。保持試探,保持對話,人與人之間是有可能相互理解的,雖然艱難,但那是可能的。墻倒塌的時刻,就是我們共同的生活。

這一次,讓我們回到“生活”。在它沉重的內核中,有愛、恨、苦難、孤獨、荒謬……也有勇氣、堅韌。那就是書中的一頁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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