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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戰(zhàn)國時代新知識階級的代表

張蔭麟講中國史學之大觀 作者:張蔭麟 著


墨子:戰(zhàn)國時代新知識階級的代表

當封建時代的前期,貴族不獨專有政權和田土,并且專有知識。閑暇和教育是他們的所獨享,《詩》《書》《禮》《樂》完全與平民絕緣。在封建組織演化中,貴族的后裔漸漸有降為平民的,知識也漸漸滲入民間,初時在野的學人有兩種,一是躬耕食力的隱者,二是靠相禮或授徒糊口的“儒”,這兩種人在孔子以前都已存在,雖然他們最初出現的時候不能確定。

《詩》三百篇中已有些隱者的詩,例如:

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行與子還兮。

十畝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與子逝兮。

又例如:

衡門之下,可以棲遲。泌之洋洋,可以樂饑。

豈其食魚,必河之魴?豈其娶妻,必齊之姜?

這種淡泊自適的胸襟,決不是沒有學養(yǎng)的人所能道的。孔子以前的隱者,也有見于記載的。前586年,晉國起了大地震,梁山崩坍,都人驚懼,晉侯派傳車去召大夫伯宗來商議,伯宗在半路遇著一輛載重的大車,喝令避開。趕車的人說:與其等待我,不如停車繞道,還來得快些。伯宗見他有膽識,和他問訊。原來他是絳人,問以絳事。答道:梁山崩坍,聽說召伯宗來商議。問:伯宗來又怎么辦呢?那人答道:“山有朽壞的土壤便崩坍下來,可怎么辦呢?國以山川為主。若山崩川竭,國君得暫時減卻盛饌,除去盛服,停止音樂,改乘縵車(沒裝飾的),出宿郊外,并且命祝去獻幣,史去陳辭,以致敬禮,不過如此而已。便伯宗來,又怎么辦呢?”伯宗要帶他去見晉君,他不答應,后來拿他的話轉告晉君,被采用了。這位趕車的隱者,其識見竟敵得過當世晉國最足智多謀的大夫。到了春秋末年,明哲的人隱遁的更多,孔子至有“賢者避世,其次避地”之嘆。這輩隱者孔子師弟在游歷的途中,屢有所遇,前面已敘及一例。但這時代的隱者和后來戰(zhàn)國時代的隱者不同。他們在思想界是沒有勢力的。他們乃是真正的隱逸,既不著書立說,也沒有當世的聲名。他們的言行即使偶然闖入記載里,他們的姓氏也沒有流傳。

其次說“儒”。這一名詞后世成了孔子信徒的專稱,原初卻不如此?!墩撜Z》里記孔子對一位弟子說:“汝為君子儒,毋為小人儒!”可見孔門之外盡多孔子所不取的小人儒。最初的儒,大約是公室氏室所祿養(yǎng)的祝、宗、卜、史之類,因主家的滅亡或衰落,而失去世職流落民間的,他們本來是貴族的“智囊團”,多半是兼通《詩》《書》《禮》《樂》的,所長特別是典禮的嫻熟。他們失職之后,便靠幫助人家喪葬祭祀的大事(尤其是喪事)或傳授《詩》《書》和《禮》文,以為生活。別的社會分子也有傳授他們的衣缽,繼續(xù)他們的業(yè)務的。這輩人漸漸成為社會上一特殊的流品。古禮是他們的飯碗,守舊是他們的習性,文弱是他們的本分。因為他們的比較文弱,所以有儒之稱,凡從需的字,大抵有柔緩的意思。他們之中也有墮落到只顧衣食,不講廉恥,聽說闊人有喪事,便率領子姓,如蟻附羶地不請自往;甚至有窮極無聊,乞人禾麥的。這類儒者大概即是孔子所謂小人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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