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巴依克冬季閑在家里，靠拉客運貨打發(fā)時間，賺取一些零花錢。這次，他的雪橇上坐著兩個姑娘，她們到努爾巴依克所在村莊的姨媽家做客，穿過這個山谷將到達她們的村莊。她們坐在獸皮墊子上，縮在厚厚的羊皮大衣里，頭部包裹得只剩一雙眼睛。剛才在氈房喝茶時，她們?nèi)∠骂^巾圍坐在爐火邊取暖喝茶，黑暗中坐在桌邊的努爾巴依克沒有看清她們的長相。

雪橇停了下來，努爾巴依克跳下雪橇，逐個把馬摟在懷里安慰鼓勵它們。他拍著馬背，朝后面看了看，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姑娘正在看著他。她的眼神十分安靜，是那種超凡脫俗的美麗，散發(fā)著玫瑰花一樣的氣息。“她的眼睛美極了，你會愛上她……”那人的話又出現(xiàn)在他的耳邊，開始折磨他。他甩了甩頭。不過，那個女孩真的與眾不同，他又轉(zhuǎn)身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她的眼神中閃爍著一種特殊的光亮，他從未感受過的那種光芒，簡直沒有辦法形容的美麗。哦！老天！簡直太迷人了，他想。

“和你一起死去……”那話不知又從哪里跳出來，蹂躪著他的心臟。他嘆了口氣，在跳上雪橇的瞬間，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姑娘。他看到那姑娘看著左側(cè)的山坡，眼里閃現(xiàn)驚奇的目光。他抬頭朝坡上看去，啊……他看到一個紅色的物體迅速移動著。那是什么？冬季里，人是不可能在那么陡峭的山坡上行走的。那么，什么動物長著紅色的皮毛？難道是傳說中的火紅狐貍？努爾巴依克小時候聽老人們說起過，但是從未有人見到過。他下意識輕輕揮動一下馬鞭，抓緊了皮繩?？墒?，平時反應迅速的馬怎么沒有動靜？他把眼光從火紅色物體上收回來，發(fā)現(xiàn)那幾只馬呆立在那里，也在看著山坡上的紅光。他又拽了一下皮繩，忍不住又把眼光轉(zhuǎn)向山坡。那個紅色的東西朝這邊奔跑過來。看清楚了，窄窄的臉，尖尖的嘴，應該是紅色皮毛的狐貍吧。對，它還是在朝這邊奔跑。突然，一陣巨大的嘶鳴聲刺進了努爾巴依克的耳朵，讓他在幾秒鐘的時間內(nèi)不知所措。毫無疑問，那是馬匹們在受驚嚇時發(fā)出的嘶鳴，他意識到了將要發(fā)生什么，他緊緊拽住皮繩，希望馬能安靜下來。但是，馬可不這么想，它們也許希望自己的聲音嚇住火紅狐貍，停下朝這里奔跑的腳步。但是，馬不僅僅是驚叫，它們載著雪橇開始狂奔起來，瞬間到了山谷出口處，那里有一處一百多米深的懸崖，喔……啊……他們的身體離開雪橇，騰空飛起，他感到那姑娘抓住了他的羊皮大衣，他們一起朝山崖的底部飄落，像空中的雪花。

周圍一下變得很安靜，靜到可怕。他感到自己飄浮在空中。他四下張望，企圖找尋一個安全的落腳地，但是他看到的是白茫茫的雪地上躺著的三個人，旁邊綻開美麗的紅色小花，其中……其中一個人就是自己，遠處是他的馬和雪橇。他懸浮在空中，俯視著下方。他看到自己身邊躺著的姑娘的上方升起一個白色的人影，人影慢慢飄浮到他身邊，看著他。他想起了，她就是那個有著美麗眼睛的姑娘。她現(xiàn)在沒有包裹頭巾，模樣比他想象中美麗很多。可是，她怎么在哭泣？她在看著他默默哭泣，是的，沒有聲音的哭泣。突然，那人的話又出現(xiàn)在他的耳邊，“她的眼睛美極了，你會愛上她。她將一直看著你，陪伴你，一直……永遠……她將看著你，和你一起死去……”他看著哭泣的她，張了張嘴，想要安慰幾句，但是沒能發(fā)出任何聲音。

他撫摸著姑娘的臉龐，用嘴吸干她臉上的淚水，拍著她的手，希望她平靜下來。他心里想，我在這里，一切都沒有問題。姑娘好像聽到他所想的，靠進他的懷抱，抬頭專注地看著他，朝他露出甜甜的微笑，閉上了美麗的雙眼。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也閉上了眼睛。她就是一直……永遠……陪伴我，和我一起走完人生的美麗姑娘？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