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清晨與往常沒有任何不同。

帥氣的哈薩克小伙努爾巴依克熟練地駕駛著馬拉雪橇穿梭在阿爾泰山中的林間雪道。牧民轉場后留下的羊圈、神秘的原始森林、婀娜多姿的白樺林、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以及多情的布爾津河，都隱身在沉靜的冰雪之下。眼睛所到之處只是白茫茫的色彩，努爾巴依克只能依靠感覺來判斷行進的方位。

他站在雪橇的最前面，眼睛專注地盯著遠方，狗皮帽子上掛滿毛乎乎的冰霜。周圍一片靜謐，他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陣難過。剛才，他們在山腳下的一個氈房里休整。主人很好客，燒好奶茶，一定要他們暖暖身子再上路。他們坐下后，才發(fā)現氈房黑暗的角落里坐著一個人。那人深邃的眼睛略微發(fā)灰，有些憂郁，在陰影中閃著凝重而不可逼視的光。他看人時很奇怪，好像在對你的心說話。沒人知道他來自何方。

“簡直不可思議。” 氈房的主人介紹那人時滿臉興奮，“他是一個借宿的獵人。但是，他不是普通的獵人，他懂得草醫(yī)，還會占卜術，簡直太神奇了?！?/p>

“是的，他來的前一天，有幾匹馬在大雪中走失。他知道它們在哪里，是他告訴我們馬在哪里。”主人的女人話語中是濃濃的敬重，“哎呀！我沒有想到他能輕易指出馬去的方向，這對他來說簡單得像是找到夜空中的月亮?！?/p>

女主人邊倒奶茶邊說：“大家知道，丟失馬匹對于我們牧民來說將會面臨什么，真是太神奇了，他是我所見過的最神奇的人。”

努爾巴依克從不相信這些，他對沒有科學依據的東西始終保持懷疑態(tài)度?？墒恰墒恰侨说难凵裉婀至?。那人用一只胳膊支著身子，斜靠在氈房角落的被子上，靜靜地看著他們。

“有一個美麗的女人，她會陪伴你……”當努爾巴依克喝完兩碗奶茶時，那人緩緩坐起身，挪動幾下屁股，移到他身邊，在他耳邊輕輕說。他懂得怎樣說話來吸引別人的注意力。他的語言親切而神秘，像吸盤緊緊吸住努爾巴依克的耳朵?！八难劬γ罉O了，你會愛上她。她將一直看著你，陪伴你，一直……永遠……她將看著你，和你一起死去……”那人的眼神讓努爾巴依克感到全身寒冷。一股寒氣在心臟中閃電般擊過，他打了一個寒戰(zhàn)，心臟抽搐了一下。他的眼神使努爾巴依克無法把他從腦海中抹去?！八龑⒖粗?，和你一起死去……”他的心臟難過得像被抓握住并擠壓到一個狹小空間里，緊緊的，無法掙脫，無法逃離。

一陣馬的嘶鳴聲把努爾巴依克的心從難過中揪了出來，重又拋回他的體內。雪橇進入兩個山谷的中間，這一帶的風景在冬季是最美的。他拉緊了皮繩，雪橇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山坡兩邊層層疊疊長滿松樹，松樹上層層疊疊堆積著雪。

“和你一起死去……”那話又回到他的心里，他不明白它們的意思。他在前不久才和自己心愛的姑娘結婚。新娘是一個干凈利落的女人，對老人十分孝敬?？墒?，她沒有漂亮的外表，更沒有美麗的眼睛，他愛她是因為她的質樸和善良?？墒恰麩o法平靜。這樣吧，試圖找出一些事實證明那人是個胡說八道的騙子。他一定每見到一個人都是這般神神叨叨，出盡風頭，以此吸引別人的注意力。但是，他還是無法平靜，他的眼前浮現那人的眼睛，那雙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又在對他的心說話。該死，真是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