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窺視(1)

留學生 作者:逄鴻星


連日來,顧思遠總感到背后有兩只眼睛在窺視著他,搞得他有些神經(jīng)質(zhì),不自覺地總回頭張望,看過后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這種怪怪的感覺一直持續(xù)到今天。

也許大家會認為顧思遠這個人很敏感,神經(jīng)質(zhì)。其實,他這個人既呆笨又有些木訥。從小學到大學,了解他的同學都這么評價,就連他自己也覺得這評價有幾分道理。

同學聚在一起海侃,天南地北,頭頭是道,他卻不成。就算讓他照著稿子讀,他也總是表情呆訥,結(jié)結(jié)巴巴的,像一只目光灰暗的老企鵝。班級里的同學大部分都很機靈,對老師講的知識不僅諳熟于胸,還能舉一反三。

從國內(nèi)到莫斯科來留學,轉(zhuǎn)眼四年過去了。顧思遠除了整天泡在圖書館里讀書,就是扎在實驗室里研究遠程發(fā)射、遠程接收。還有就是每周都要去學校工廠,研究制作航模飛機。課余休息的時間,他也沒閑著。顧思遠除了酷愛航模外,特別喜歡自行車運動。他騎著自行車到處觀光,幾乎走遍了整個莫斯科城的大街小巷,對這座城市的熟悉和了解,絕不比一名專職的出租車司機遜色。盡管顧思遠學的是電子學專業(yè),主要內(nèi)容就是學習計算機編程和遠程控制,但來莫斯科學習航模飛機的制造和參加航模運動是他的主要目的之一,至于騎自行車觀光,那純屬于閑暇無聊消磨時光的最好選擇。

顧思遠的電子學老師叫鮑里斯·謝夫蓋耶維奇·葉列梅耶夫,主要教授計算機編程學,相當于中國的班主任老師。剛?cè)雽W那陣子,絕大多數(shù)中國來的留學生對俄羅斯人一長溜的名字都頭痛,總是記不住,沒辦法,班級上的同學只好像背經(jīng)書一樣,捂著耳朵卷著舌頭硬背,才能記住鮑里斯老師的名字。

鮑里斯老師是個十分和善的小老頭兒,矮矮胖胖的,寬臉,清秀的眉毛下深陷一雙鷹一般光亮的灰色眼睛,鼻子高挺且略呈鉤狀,寬大的嘴厚厚的嘴唇。光頂禿頭,稀疏的頭發(fā)從額頭向后呈U狀,除眼角增添了些許魚尾紋外,他皮膚光滑,滿面紅光。一套半新不舊的西裝緊緊地裹在身上,走起路來穩(wěn)健有力,儒雅之中隱隱帶著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殺氣。

鮑里斯老師平時總是將笑容堆在臉上,他對學生,特別是對顧思遠他們這些外國留學生更是慈愛,像父親一般。每逢周末,鮑里斯老師便將顧思遠和班級另外幾個外國留學生叫到他家,做上一桌子他家鄉(xiāng)的飯菜請大家吃。

老師的家就在伏爾加航天工程學院的教授別墅區(qū)里,獨門獨院,十分僻靜。院子的四周長滿了高大濃密的白樺林,筆直的樹干,婆娑起舞的枝葉,增添了院落的幽靜。白樺林中一條石板小路彎彎曲曲地穿過樹林直達老師的家。他們每次去他家時,大多都是在周末的傍晚時分,整個院子總被帷幕般的梧桐樹和白樺樹影子籠罩著,顯得有幾分幽暗。夜幕襲來,暮色像黑汁一樣淌過整個院子,旋即又如薄霧輕煙般緩緩溢開,向四處滋生。泥土總是潮潮的,濕濕的,散發(fā)出一種說不清的氣息,這氣息再與樺樹汁液的清香和蒿草的芬芳混合在一起,便勾兌出一股熟透果子的味道,令造訪者留戀駐足。

鮑里斯老師家的別墅像其他俄羅斯人的家一樣,系木質(zhì)結(jié)構(gòu)。有人說它建于四十年代,也有人說它是五十年代后期建的,不過看上去確實有些老舊了,門窗上的油漆早已剝落,墻面斑斑駁駁的,靠近地面的地方生長著黑綠的青苔,一棵野雜樹頑強地扎根在屋脊的板縫里,在昏黑的暮色里隨風搖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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