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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青島、重慶、臺北,一路走來的浪漫——訪梁實秋故居(2)

故園春仍在:名家故居逸事 作者:海飛


梁宅的內(nèi)部由外院、里院、后院等五個部分組成。走進大門,門洞旁分別放了兩條懶凳。在1911年發(fā)生兵變之前,大門永是敞著的,無論是漂泊風塵的旅人還是閑來散步的鄰人,只要累了,都可以進去坐坐歇歇腳,但那之后,人氣也就清減了許多。進了大門便可看見兩塊刻著“戩谷”二字的金磚——“戩谷”一詞源于《詩經(jīng)》,有祥瑞福祿之意。往左轉(zhuǎn)看見四扇屏門便到了前院,三間正房一間過廳,左右兩間分別是書房和佛堂,南邊臨街的一排房則是專給傭人起居的,往西邊又可見四扇屏門,內(nèi)有北房三間、耳房一間、南房三間半,梁家人稱其為“外院西院”。原本堆置書籍的兩間南房變作了梁實秋的書房,每逢春意盎然的時節(jié)便有淡淡的紫丁香的香氣彌散一室,填補了那些日光無法關(guān)照的角落。離開過廳,進入下一個園子迎面便遇見一個垂花門,門旁四盆石榴樹,靜時艷若驕陽,動時舞似紅焰。這是一個充滿了生活情趣的小院,柿子樹、黑棗樹等在每年的秋季為這個大家庭帶來了豐收的喜悅。過了垂花門,來到內(nèi)院,首先進入視野的是一個完全屬于中國式審美的大魚缸,曾有幾尾金魚供人賞玩,如今缸中的水早已干涸,只有黏膩的苔蘚因為時間的長度而愈發(fā)肆意地滋長。

梁秋實出生在內(nèi)院的西廂房里,“西小院”是他完整的成長空間,特別是西廂房里那個由被褥堆起窩垛的大炕,直到多年后他依舊清晰地回憶到:“十床八床被褥可以堆得很高,我們爬上爬下以為戲,直到把窩垛壓倒連人帶被一起滾落下來?!睆拇罂簧舷蛲馔ィ簩嵡镞€會感到一種甜蜜的滋味,因為窗外的棗樹上結(jié)著鮮紅而飽滿的棗子,光是看便讓人覺得唇齒間洋溢著清甜。1981年,梁文茜將一支掛滿青棗的樹枝一路風塵帶回臺北,老人動情地撫摩著青棗,鼻尖微微酸楚,嘴角卻含著一抹淺淺的微笑:“這個棗子現(xiàn)在雖然只是一個普通干皺的紅棗的樣子,卻是我唯一的和我故居之物質(zhì)上的聯(lián)系?!币虏蝗缧?,人不如故,不僅是人,許多物什,與我們共同見證過生命的跌宕,我們的快樂與傷悲都深深地附著在它們的表面,并會隨著時間而更加深刻,正如梁實秋自己所說的:“舊的事物之所以可愛,往往是因為它有內(nèi)容,能喚起人們的回憶?!毙⌒〉那鄺椆雌鹆肆簩嵡飳蕡@的思念,欲歸又無可奈何,他只能捧著這個與之曾經(jīng)相連的媒介,無限唏噓:“隔了半個多世紀,房子一定是面目全非了,其實也不復是當年的模樣,縱使我能回去探視舊居,恐怕我將認不得房子,而房子恐怕也不認得我了。”其實,不單是這座老房子,同它一起住在梁實秋記憶里的,還有房子外規(guī)整的老街,其間林立著各種商鋪,其中最受孩子們喜愛的是干果鋪。每日放晚學歸來都會見幾個學生三三兩兩地聚著,蹦跳著靈動的步調(diào),震得布衣口袋里的銅板叮當作響。蜜餞桃脯,玻璃球作塞子的小瓶汽水,切面鋪里的“干蹦兒”與糖火燒,都是兒時常涌上心頭的念想。說起北平時的梁實秋還必須提到一座名校、一個女子。

梁實秋畢業(yè)于清華學堂,畢業(yè)后還曾在此任教,在清華的八年時間對梁實秋的人生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無論是厚重的學術(shù)底蘊還是不可推卸的時代使命,在那里梁實秋為自己的生命埋下了許多伏筆。作為一個時代新人,梁實秋不僅與梁思成等位列時代前端的弄潮兒同校為友并且擁有留美的經(jīng)歷,但這些都沒能抹去梁實秋身上濃郁的傳統(tǒng)氣息。據(jù)說當年他任教清華時,從不在黑板上書寫一字,他說:“我不愿吃粉筆灰”。更有愛女回憶,“他總是穿著長袍馬褂,千層底布鞋,疊襠褲子還要綁上腿帶子”,讓人忍俊不禁。厚重的老北京文化在梁實秋身上鐫刻下了長久的烙痕,一直伴隨著他走完了生命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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