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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當時還在日本讀書，為了遷就爸爸來接機的時間，她選擇跟我同一下午抵達的航班。折騰幾天后，我終于在機場見到了闊別三年的爸爸。我在出口處張大雙手用力擁抱了他，他有點難為情。然后我站在出站口，一起等待五年沒見的妹妹。

爸爸帶著我倆直接前往醫(yī)院。車里的氣氛有點奇怪，我們都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語氣聊天。誰也沒想到，我們家的第一次重聚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和妹妹開著不咸不淡的玩笑，試圖打破這慘白的尷尬。一路上，沿途的風景又喜慶又荒涼。高低稀疏的房屋上都貼著紅紅的春聯(lián)，可基本都門窗緊閉。鎮(zhèn)里的年輕人都在外面打工，只有老人與小孩留守在家中。車到達醫(yī)院樓下時，爸爸給媽媽打電話，崽們都到了。就領(lǐng)著我們往樓梯上走。我一下子就慌了，不知道怎么辦。

我還沒做好跟媽媽見面的準備。

在《南法航線》里，我寫過我媽媽在我初中時就去韓國工作，在我來法國留學后才回來。這期間，我跟媽媽有十年沒見過。

媽媽早已等在樓梯口，她穿著臃腫的廉價羽絨服，紅著眼睛，頭發(fā)也是亂的。等不及我作何反應，她主動過來牽住我跟妹妹的手，領(lǐng)著我倆去了病房。自然得好像十年前她就等在那里，等著和我共同把斷掉的時光重新接起來。我腦海浮現(xiàn)出小時候她牽著我的模樣，我小小的腳步跟在她高大的影子后拖著走?，F(xiàn)在的我比她高很多，她在我身邊顯得軟弱，矮小。一進去，坐在床邊的大姑拘謹站起來，搓搓手，你們都回來看奶奶了。我嗯一下就坐到奶奶的病床旁。

病房里彌漫著藥水味，酸臭味，聞著就讓人沮喪。雖然是市立醫(yī)院，可因處在郊區(qū)，衛(wèi)生條件特別差。奶奶稀少油膩的白發(fā)散亂在臟兮兮的枕頭套上（她有用發(fā)油的習慣），鼻孔用白膠帶固定著氧氣管。大姑輕輕地叫，媽，你孫子們回來了。好一會兒，奶奶費力的睜開她黑乎乎的眼圈，她混濁的眼珠努力的盯著我，好一會兒虛弱地吐出兩個字，我疼。

我不爭氣地哭了。

我問，你哪兒疼，我給你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