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一點說，大概是名字里有四個木，命也屬木，所以天生愛水，愛各種各樣的水。

小時候愛玩火，雖然白天玩火夜里容易尿炕；也愛騎狗，雖然騎狗容易爛褲襠。最愛的其實是玩水，拿一把水槍到處呲，疊幾枚紙船到河里漂，經(jīng)常洗澡洗到埋在澡盆里不愿意出來。

長大了，發(fā)現(xiàn)有各種形態(tài)的水，地面對水的承載也有很多種形式和方式。譬如可以是江、是河、是湖、是海，是沼澤，是濕地，是瀑布，是小溪，它們被河床、陸地、石頭托舉匯聚成各種各樣的狀態(tài)。我始終覺得，雖然我們常常說江河湖海，但是就具體的部分而言，江河和湖海其實是不太一樣的，江河是線性的，從一個點經(jīng)過九曲回腸到達另一個點，流域非常廣闊而分布，然而湖海卻是面積的，是大片大片的圓或者其他形狀，是一個局部性的或者連在一起的大塊。

一般來說，跟湖海比起來，江河都不會太深，而且是流動性的，河水裹挾著河床里的泥沙石塊等沉積物順流而下；湖海則會有很大的蓄水量，可以達到幾十米上百米甚至幾千米的深度，而且除了大的風浪來說，湖海常常是靜態(tài)的，尤其是湖，我們常常用“波平如鏡”來形容。

再細一點說，江與河其實也是不一樣的，湖與海也是不一樣的。江是三點水和一個可，從意思上來說，可是肩挑擔荷以運送土石方?！八迸c“可”組合在一起，就是挑土石筑堤防汛。因為在北方地區(qū)，尤其是黃河所流經(jīng)的大片土地，土質(zhì)疏松，植被稀疏，經(jīng)常造成河水改道。相反的是，南方的河流因為是石質(zhì)或者堅硬的河床，很少會造成泛濫改道，與人工河流相似，所以南方河流被稱為為江，因為江字從水從工，工是指人工，就像是人工水道，有疏導的功能。

所以河和江的不同，存在于我們對水的處理經(jīng)驗之中，存在于我們的歷史記憶里。河是苦難的、勞役的，譬如黃河；而江則是穩(wěn)定的、飄逸的，譬如長江。在西方的語言里沒有這個差別，無論江還是河都統(tǒng)稱為River，可能是它們都不會流經(jīng)中國這樣大的幅員遼闊的地理空間，也不會有泥土和石頭這樣的對水的承載的差異，所以他們不會像我們分成江的經(jīng)驗和河的經(jīng)驗。

湖和海的不同，是在于水所規(guī)劃出來的邊界的大小。四周有陸地包圍的水域，我們一般稱之為湖，而海則是與大洋相連的大面積水域，當然，在內(nèi)陸地區(qū)有一些地方的湖也被叫做海，中海，南海，中南海，那是滿足見不到海的人用湖對海的一種想象。湖和海的另一種不同，在于湖是淡水，而海是咸水。有一年，我去西藏看湖，看到了有游人參觀的羊卓雍錯湖，也看到了荒無人煙的普姆雍錯湖，以及往日喀則和亞東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湖，那種湖藍是一種沉下來的安靜，在遼闊而簡潔的空間中像一顆從天而降的寶石，或者大地山峰間一滴巨大的淚，格外顯得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