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老實說，接到這封來信，我還是心酸了一下，為一場愛情輸到傾家蕩產的豪舉不是沒有，但通常很少，在這很少的人里，就有這個叫獨自摸索的女人。

事實上，書寫歷史的多半是男性，我們都知道好女人怎么做，但“壞女人”怎么做，其實并沒有流傳下來。獨自摸索的女人在傳統(tǒng)的思想里，確實算是個不折不扣的壞女人，拋夫棄子，凈身出戶。在世人眼里，她還很可笑，拋棄一段平靜優(yōu)裕的婚姻，投入一段動蕩不安的關系。而且，似乎她被騙了，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選擇。如果在她前夫眼里，這叫“報應”；在街道大媽的眼中，這叫“犯賤”。連我這樣的局外人也覺得她這事兒辦得挺“虧”的。

但我又有一點點羨慕她，有時候，有資格“犯賤”其實也是一種幸運，因為大多數人都活得毫無選擇。我見過許多這樣的人，她們會常常會為了某個她們認為更高級的目標（有人為了追求愛情，有人為了信仰，有人為了世界和平）而選擇一條指向更艱難的路，為什么要這樣做？也許因為她們志存高遠，也許是因為她們?yōu)榱俗非笏^真實生活的疼痛感，也許是為了讓人生有意義……也許，僅僅是因為她們想這么做。

“聽從內心的聲音”是一句很容易說的話，但真的做到“聽從內心的聲音”是一件極難做到的事，你也許會進入一段萬劫不復的黑暗時光，但為什么在我們迷惘的時候，我們通常都要“聽從內心的聲音”呢？那是因為“聽從內心的聲音”永遠比“不聽從內心的聲音”要好，至少不會后悔。

我很難說“聽從內心的聲音”是對還是錯，世俗的對和錯有鮮明的標準，對自己有利的就是對的，對自己不利的就是錯的，但真正的對錯其實是無法言說的，這些年我學到的不多的人生準則里最大的一條是：這世上其實沒有任何人有資格指責他人。

因為你不是她，一切發(fā)生的都是必須要發(fā)生的——是的，就算是錯，也讓我執(zhí)迷不悟。就算是錯，也得讓我錯一回。因為只有錯過，才知道什么是對的，只有錯過，下次才不會再錯。當不犯錯誤，不是因為你真心認為不應該那么做，而只是因為別人的勸告或者是對未來的恐懼，那只代表了當事人的懦弱。

一個女人為一個不靠譜的男人和一段不靠譜的感情而飛蛾撲火，別人覺得可笑，我只覺得惻然，年輕時沒有勇敢和天真過，到這個時候也算是補課。不過，也沒什么，孔子不是說過“朝聞道，夕可死”，任何時候學習都不遲。

年輕時從沒有年輕過，所以中年還是少女心，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讓咱們年輕的時候不懂呢？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選擇錯了就為這個錯負責，并且努力不被這個錯誤打倒，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那不能殺死我的，必使我更堅強”。

勇敢而天真的女人，一定會被生活迎頭痛擊，痛擊過后才有圓熟。我覺得這過程雖敗猶榮。

我們每個人都必須在痛苦中成長，獨自摸索的那個女生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兩年的艱難生活熬下來，她還沒有倒，還挺樂觀，“感受到了真實的存在”。這不能不說是一種人生的收獲，盡管這收獲來得這么艱難。老實說，和真實的自己相逢只能算人生的基本境界，更高的境界應該是那句說爛了的話，“和更好的自己相逢”。而要達到這種境界，還需要自己勤練內功，增長智慧、提高眼光、擇善而從——

獨自摸索的女人問我，什么樣的活法才算是一個女人最好的活法？這個問題我沒什么資格答，如果一定要答，我現(xiàn)在的答案是：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并為此付出不懈的努力就是我認為的最好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