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文化宮(1)

路上的春天 作者:聶爾


那時候我們常到文化宮看電影。看電影的地方主要有兩個,一是人民電影院,二是工人文化宮,我們叫它文化宮。電影院在廣場,文化宮在大十字,實際也就是一條街道的兩頭。這就是縣城了。電影院對面有一個戲院,但我們從不看戲,只看電影。

文化宮比電影院還要臟一百倍。但我們樂滋滋地坐在臟不拉幾又破爛不堪的座位上,一眼不落地看完每一部已經(jīng)看過許多遍的新老電影。我們對那些電影熟悉到比對我們家都熟悉。我們?nèi)魏螘r候都知道下一個出場的人物是誰,他會先說哪一句臺詞。因此,跟我一起去看電影的崔培林總要嚷嚷著說,誰誰誰來了。這讓我比較討厭。雖然我也知道誰誰誰要來了,但我愿意佯裝不知道,這樣我就能充分享受影像世界帶給我的意外之喜。我對崔培林說:“就數(shù)你能?”崔培林用胳膊肘擊我一下,不輕不重,算是一個合理的報復(fù)。但從此他就不吭聲了,我就又能憋足氣,享受電影帶給我的快樂。在每一個該笑的地方,我第十次笑出聲來。我聽見崔培林也笑了。于是我就更加滿意了,覺得這才是在看電影。

終場以后,我喜歡看到片尾字幕和片尾音樂放完再離場,但大部分人,包括崔培林在內(nèi),都跟我不一樣,他們來看電影,仿佛只是為了盡早離開似的,音樂還響著,字幕還在緩慢地挪動著,他們就紛紛站立起來,擋住我面前的銀幕,爭先恐后地朝門口擠去。崔培林當(dāng)然會伸手拉我,而我往往也會不顧內(nèi)心的意愿,站起來跟他走,一邊走一邊一步一回頭,懷著無限的眷戀,被周圍的人流沖來撞去。不一會,燈光大亮,激動人心的銀幕突然現(xiàn)出了它只是一塊白布的原形——放映員中斷了放映。此刻,下一場的觀眾已經(jīng)擠在門口,急不可耐了。

出來以后,我們在昏暗的路燈下尋找我們的自行車。那時候雖然汽車還不算多,但自行車說實話是不少的,要找見我們的自行車,并不是瞅一眼就能做到的事,而且丟車的事是經(jīng)常會發(fā)生的,因此,每一次尋找自行車時的心情都伴有一點緊張,生怕會出什么意外。這一次也一樣。我明明記得自行車就是存在那個地方的,那地方現(xiàn)在卻是黑咕隆咚一塊小空地,上面根本沒有立著我們的自行車。我大聲叫道:“培林啊,自行車不見了!”培林也慌了,急得團團轉(zhuǎn)。忽然,他笑了,指著兩米開外的墻邊說:“那不是我們的自行車嗎?”我一看果然它在那里。我和培林都很疑惑:自行車怎么自個兒就跑到那里去了呢?但我們顧不得管許多了,我們得騎上它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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