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燃燒的花兒(2)

采綠:追尋自然的靈光 作者:涂昕


從這些火焰一般的花朵身邊走過,我總被它們的明亮燦爛灼傷眼睛,每每疑心這狂熱的激情難道不會將自身燒成灰燼嗎?——果然,沒過幾天,我就看到了它們毛茸茸的白色“灰燼”,姿態(tài)各有不同:苣荬菜的花朵最終將自己燒成了一個飽鼓鼓的乳白色圓團團;黃鵪菜的“灰燼”則疏朗得多,精巧地生在紅棕色或褐色的瘦果上端,形成一個剔透的小球;蒲兒根隨意成性,輕輕松松將自己遍地點燃,燃完就罷,壓根兒懶得收拾留下的殘骸,任其無形無狀自由生長。各種燃燒后的“灰燼”都安然待在前仆后繼綻放著的黃色花朵當(dāng)中,對自己悄悄藏下的火種秘而不語;而夏風(fēng)一來,它們就浪跡天涯,在新的地方埋下這份隱秘,以備來年再次如騰起的地火一般無所畏懼、盡興“燃燒”。

花也上樹了!

蕭紅說:“夏天又來到人間,葉子上樹了!假使樹會開花,那么花也上樹了!”入夏以來,小區(qū)里首先上樹的花是垂枝紅千層。這種喬木枝條細(xì)長柔軟,有點像楊柳的飄然垂下?;ㄐ魏芷嫣?,尤為奇特的是它長長的、鮮紅色的花絲:含苞待放時不露聲色地包裹在黃綠色的花苞里;花瓣綻開一點,密密的花絲就互不相讓地破門而出,猶如一團亂紛紛的毛線;花瓣再松松口,花絲各自舒展開來,袒露出頂端精巧的小紅點(也就是它的花藥),成熟后這個小點點會變成淡綠色;待花開足后,呈穗狀排列的稠密花序極像一把瓶刷,就那么無憂無慮地紅著,不時從隨風(fēng)搖曳的翠綠細(xì)葉中跳脫而出。

紅花羊蹄甲也開花了。玫紅色的五片花瓣排列得疏闊簡潔,上面有白色的斑紋;花蕊是極為優(yōu)美的彎鉤形狀?;ǘ湓谥︻^作出蹁躚欲飛的姿態(tài),很是輕盈灑脫;也就半個月的光景,它們果真一朵一朵相繼飛走了。然而沒有花的羊蹄甲也是很精神的。我喜歡它寬卵形的葉子,在頂端裂為兩半,像裸體美人的臀部線條;色澤又總是那么鮮潤飽滿,入夏以來豪情滿懷地覆滿枝頭,烈日炎炎時尤其喜歡走在它的綠蔭下,陽光透過碧葉,把樹下的空氣染得翠茵茵的。

垂珠花白色的花冠,深裂成五瓣,由頂端反卷。我一直覺得這個花型有點像珊瑚豆,但兩者的科屬風(fēng)馬牛不相及,實在也說不出道理。廣玉蘭則開極大極大的花,花瓣厚潤、潔白,香氣淡而寬闊,令人遐想如果拇指姑娘或者花精靈住在這花里,一定極為安全舒心吧。老爸說他小時候第一次看到廣玉蘭時“驚為天人”,心想怎么樹上開了荷花!我特意查了資料,發(fā)現(xiàn)它果然另有一個名字叫荷花玉蘭。

峽谷里蒲桃開花了,從四枚淡綠色花瓣中央噴射出大把細(xì)長的淡黃色花絲,張牙舞爪地撒開,形成一個亮晶晶、毛茸茸的花球球——所以它的別名“水蒲桃”里這個“水”字是很好的。園丁說它的果實很好吃,看著石板路上抖落一地的蒲桃花絲,我心里充滿期待。

中旬去爬山,在山腳遇見了正值花期的山合歡(山槐)。對生著的橢圓小葉呈偶數(shù)羽狀復(fù)葉排列,是典型的豆科樹枝模樣;其花與垂枝紅千層、蒲桃相類,引人注目的都是其繁密修長的花絲,初生時白色,成熟后轉(zhuǎn)為金色。這樣的花朵形態(tài)總給人煙雨蒙蒙的幻覺,尤其這幾株長得高大挺拔,連綿綻開的團團花絲與天空相融,遠(yuǎn)遠(yuǎn)望去如云遮霧籠,仿佛一個徐徐展開的夢境。

銀合歡開花更是古怪:初時是一個青色的脆硬小球,渾身布滿圓鈍的小刺,盛放之后則變成一個乳白色的絨球,而我至今沒鬧明白這白色的輻射物究竟算它的花瓣,還是花絲。古怪歸古怪,這樹還是很漂亮的,一年四季都那么翠葉逼人,簡直像一個青春永駐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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