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少年閱歷與文學(2)

他的話一路散落 作者:閻連科


某個會場上為什么說文學創(chuàng)作回到少年的經(jīng)驗與想象,是一個作家成熟的標志?正是因為我們少年的經(jīng)歷,對一個人有著最為深刻的印記,當你能夠提筆寫作時,你能夠放下成年人的經(jīng)驗與思想,重新返回至少年的經(jīng)驗與想象,這恰恰需要你對創(chuàng)作有獨到的感悟,有一定的寫作實踐,對少年的經(jīng)歷、想象有篩選、遴挑、把握和表達的能力。表達的成熟、成功,則意味著你寫作的成熟;表達之失敗,則意味著你寫作的稚嫩。

對一個熱愛文學的青年來說,對一個有寫作經(jīng)驗的成年人來說,無論你是青年作家,還是中年作家,對少年經(jīng)驗的回歸和想象,都是你寫作是否成熟的一塊標記,一塊試金之石。這其中成功之例舉不勝舉,如美國作家塞林格,在寫作《麥田里的守望者》艾特馬托夫時已有十年的寫作經(jīng)驗,但他在出版該書時,已經(jīng)32歲,正是在這個年齡上,塞林格成功地返回到了他的少年時期,抓住了每一個少年共有經(jīng)驗中的獨特性,寫出了幾十年暢銷不衰、成為“成長文學”的經(jīng)典之作的《麥田里的守望者》,這一作品不光標志著塞林格寫作的成熟,而且也成為他一生寫作的頂峰。吉爾吉斯作家艾特馬托夫,在他42歲時,發(fā)表了經(jīng)典之作《白輪船》。這部充滿虛擬的作品,充分調(diào)動了他少年時期的想象,是他的寫作由寫實到虛構(gòu)的成功轉(zhuǎn)變。《白輪船》這部以童年視角寫成的詩意盎然又極具想象的作品,不僅是艾特馬托夫的代表作,也是20世紀70年代蘇聯(lián)文學發(fā)生變化的標志性作品。它的產(chǎn)生,也直接影響著具有動物意識、自然意識和人類美好理想的《白比姆黑耳朵》和《魚王》等小說的問世。歌德的《少年維特之煩惱》,不僅是歌德的少年故事,而且是一個人類的少年故事。他在25歲時返回少年的這次寫作,奠定了世界上一個最偉大作家的誕生基礎。還有高爾基的《童年》、托爾斯泰的《童年·少年·青年》、略薩的《城市與狗》,以及我們當代作家阿來的《塵埃落定》、莫言的《透明的紅蘿卜》、余華的《十八歲出門遠行》、韓少功的《爸爸爸》等。這些作品,無論是作為作家個人的代表作,還是作為整個一代文學的代表作品,都是在作家本人在成年之后,有了十幾二十年的寫作經(jīng)驗之后,重又返回自己少年的一次精神體驗后的寫作,正是這些作品的產(chǎn)生,標志了這些作家寫作的成熟和練達。

因此,在這里我們可以說,每一個人的少年經(jīng)歷都是偉大的文學經(jīng)歷,每一個少年的每一次想象,都預示著浪漫主義與現(xiàn)實主義的完美結(jié)合。而更為重要的,是在我們成年之后,我們能否在寫作中真正走回我們的少年,能否返回并抓住我們少年時期美妙的想象,這才是對我們今天寫作的考驗,對都擁有過童年、少年的我們寫作的挑戰(zhàn)。

2003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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