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guī)淼氖前蚕⒌南懔虾兔谰?，饋贈親友十分體面，脫手轉(zhuǎn)賣也利潤可觀，宋公有興趣嗎？”

“原有此意，”宋鈞看著方品奇說，“這位方公子要去樓蘭城探望朋友，正好需要備辦禮品?！?/p>

“那太巧了，這條船上就有現(xiàn)貨，兩位不妨挑選。”赤朗倒是懂得把握商機(jī)，立刻叫人搬來了兩壇酒和四五盒香料。

宋鈞低頭察看，猶自沉吟，方品奇說：“宋公，就選酒吧?！痹谒雭?，作為奢侈品的香料自然昂貴，所以不忍讓宋鈞破費。

“嗬，這位方公子氣宇不凡，眼光也很獨到呀，”赤朗用一種略顯異樣的目光看了一眼方品奇，笑道，“這酒入口綿軟，醇冽無比，去年昆莫遣使長安，敬獻(xiàn)大漢天子的貢品里就有此酒?！?/p>

昆莫是烏孫王的稱號，張騫通西域后，烏孫一向與漢朝交好，武帝元封六年，漢宗室細(xì)君公主下嫁烏孫昆莫獵驕靡，被封右夫人。這段聯(lián)姻促深了兩國的關(guān)系，為漢廷在西域的拓展起到重要作用，只是苦了遠(yuǎn)離故土的劉細(xì)君，從錦繡中華去往荒嶺草原，衣食住行皆不適應(yīng)，加上思鄉(xiāng)情切，終日以淚洗面，愁悶難解，曾經(jīng)作歌一首：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遠(yuǎn)托異國兮烏孫王。

穹廬為室兮旃為墻，

以肉為食兮酪為漿。

居常土思兮心為傷，

愿為黃鵠兮歸故鄉(xiāng)。

“好吧，照方公子的意思，就要這兩壇酒了。”宋鈞對赤朗說，“價錢怎么算？”

“價錢自然公道，”赤朗笑瞇瞇地?fù)崤约旱暮殻安贿^，既然準(zhǔn)備支付賬目，不如把乘船的費用一并清算了，也省得回頭麻煩。”

“乘船的費用？”不獨宋鈞，方品奇和朱興等人都訝異莫名，本來以為搭一趟便船無需花費，誰知道看似豪爽的船主另有打算。

“不錯，我準(zhǔn)許諸位上船是出自一番好意，但好意也是需要報答的。念及我們跋山涉水的辛勞，適當(dāng)索取一點酬傭也無可厚非吧，總是徒勞無益，今后誰還肯做善事呢?！背嗬什痪o不慢地說。

“先生所言極是，那么就請你報一個價目，宋某自當(dāng)全數(shù)奉上。”宋鈞尷尬地應(yīng)承著，摸索著打開行囊。

“宋公到底是明白人，”赤朗挑起大拇指，小聲念叨了幾句，說：“兩壇美酒加上船錢，合計五金差不多了。哦，這些瓜果奶茶就不必算了，權(quán)當(dāng)鄙人孝敬，相識一場不易，我也想交幾個朋友?！?/p>

話講得輕描淡寫，卻不啻獅子大開口。漢代作為貨幣的黃金，以斤為計算單位，“一金”即“一斤金”，而一金又相當(dāng)于萬錢，當(dāng)時的糧價一石粟米不過百余錢，文帝就曾因百金為中人十家之產(chǎn)罷修露臺。若按赤朗的說法，好比在路邊吃了一碗陽春面，卻要付出超過三桌燕翅席的價錢，難怪宋鈞驚得瞠目結(jié)舌。

“先生弄錯了吧，兩壇酒不可能這么貴吧，況且我們是租船，就算買下一條船也用不了這么多呀?！?/p>

“這話不對，酒的本身也許不貴，但諸位算過沒有，從安息來這里要走多久？整整一年哪。如果進(jìn)了玉門關(guān)，只怕酒價還得上漲。另外，你們倒是想買船，可惜這條水路上找不到賣家吧?！背嗬收裾裼性~，臉上居然始終保持著笑容，只是越發(fā)讓人感到厚顏無恥。

“算了，宋公，咱們不要他的酒就是了?！狈狡菲鎽崙嵅黄?，大聲說。

“方公子，此刻反悔來不及了。剛才忘記告訴你我的規(guī)矩，凡上船者一定得買些東西，不然換成香料也行，兩盒一金，十盒起賣。”赤朗哈哈笑著，像個十足的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