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說：“是真死了只是命不該絕才又活了的！”二人一路拉話，一個小時的車程已經(jīng)跑完，車子停在山腰上兩人下來方便，張暢通指著山下的圍墻和崗樓說：“到了，這就是咱廠庫區(qū)。”楊笑天瀏覽了它。這是一座長寬各一華里的巨大院落，墻外有鐵絲網(wǎng)，，墻上有電網(wǎng)；墻角和墻的中間有崗樓。院內(nèi)坐落著許多山包，山上樹木濃密，樹的中間高高聳立著細(xì)長的避雷針。一條鐵路伸進(jìn)去，有許多岔道分別通向山包。山包是黃土堆成的掩體，中間圍著鋼筋水泥結(jié)構(gòu)的庫房，火車開進(jìn)來停在庫房前的月臺上，庫區(qū)大門立著武警，還有一個排的戰(zhàn)士住在營房里。營房騎墻而建一半在墻外一半在墻里，兩道門里外通著。武警戰(zhàn)士的操場是庫區(qū)的打麥場。張暢通告訴他，庫區(qū)空閑的地方種菜、種南瓜、芝麻、土豆和糧食，庫墻的墻角被動物打了洞，庫區(qū)里莊稼倒了它們鉆出去，人一走再回來。最多的是山雉，從雞蛋到雞娃到雞爸雞婆都有。它們安閑地踱著步子在地里啄食捉蟲，和兔子一樣，見人不躲不避。這里還是鳥的天堂，各種各樣的雀兒應(yīng)有盡有，就連平日少見的鷗呀、鷺呀這樣一些大型鳥也在這里落腳，每當(dāng)它們飛起在藍(lán)空中展開白羽，景象真是壯觀極了！

麥場東側(cè)是四合院，院的西屋是排平房，住搬運工。東屋是伙房。北屋是庫房。西頭的一間里住著老宋頭，那老頭長著老婆嘴，其實他有牙一雙眼老瞇著，使你認(rèn)為他在笑！南邊被路隔著，路南是庫區(qū)辦公室。嗎主任坐在辦公室里吸煙、飲茶、看報，只有開飯的時候才去伙房幫灶。馬主任是小個兒，光頭，頭光得寸草不生肉紅色，所剩不多的毛發(fā)長在脖后和兩鬢間。馬主任說河南話，祖籍是哪里不知道。聽見院內(nèi)來了車馬，主任隔著窗子瞭一眼，屁股沒挪窩兒。楊笑天和張暢通前來報到他知道。

張暢通進(jìn)來了，身后跟著楊笑天。馬主任說：“張師傅，又輪到你了？

你和白師傅交接一下，讓他回吧！”張暢通指著楊笑天說：“廠里給你派來一員虎將，他姓楊！”馬主任說：“我知道，你去吧！”司機出去了，笑天叫聲馬主任！馬主任指指沙發(fā)，說：“坐吧！以后是一家人了，客氣啥？”笑天坐下。馬主任給笑天倒杯白開水，問：“廠里日曬不著雨淋不著有福不享你跑到我這弄啥來？這里活重、挨累還不賺錢！”笑天說：“活重不怕，我是來鍛煉的！”

馬主任隨口重復(fù)一句：“來鍛煉的！”頓一下問道：“見老劉了嗎？他是你們隊長，人家是革命復(fù)轉(zhuǎn)軍人，黨員！你見他去吧！”

笑天剛要轉(zhuǎn)身，劉虎進(jìn)來了。只見這人又黑又大，圓臉盤、鑲金牙，頭頂一綹自來卷，人很熱情，不管說什么不笑不說話，說話時語流快眼睛眨巴得也快，加上口中金光閃閃，給人留下干練、機智、開朗的好印象。

美中不足的是此人不能側(cè)著看，因為他的后腦勺又平又扁，像是切了一刀。

相書上說這叫“顧前不顧后”。

兩人一照面劉虎搶先發(fā)話道：“是笑天兄弟吧？”說著伸過大手同笑天握在一起，邊搖邊暗中發(fā)力狠狠搦了一把，笑天表面平靜如水，心里咯噔一下罵聲流氓！只見他嘿嘿笑著對馬主任說：“老朋友了！”問笑天：“還記得我吧？在工具車間？”笑天說不記得了。劉虎提醒他：“忘了？我是食堂老宋的戰(zhàn)友，和劉德全是同鄉(xiāng)！”笑天只得說：“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劉虎很高興，幫忙提著笑天的鋪蓋，對主任說：“我給他安排住處！”走出來一路遇著許多人，有面熟的也有面生的，笑天主動向他們點頭微笑打招呼。

這些人生生地看著他，態(tài)度十分勉強。劉虎一面大聲說著笑話：“你說邪不？真是多年的被窩涼不了，有緣千里來相會，哥哥我調(diào)到南山，你還找來了！”一面問大伙：“認(rèn)識他吧？楊笑天！西京摔跤冠軍楊笑天，他一個能摔你們仨！”這么說著來到北院西廂居中一間屋子里，笑天掃一眼，見墻上貼滿半裸女星掛歷照，墻下一溜擺了幾個鳥籠子，里面養(yǎng)著角角、金翅、麥燕這樣一些雜鳥。劉虎讓他坐！坐床上！遞過香煙點著，笑說：“看！這些光屁股女人，全是我的！還有這些鳥，院子里那條狗，都是！兄弟你來對了，這里好這里沒人管，只要有力氣，只要哥哥在，管叫你吃香的喝辣的不想離開哩！”

笑天說我也養(yǎng)鳥。劉虎問：“是嗎？養(yǎng)什么鳥？”“畫眉。你養(yǎng)的這些鳥我也養(yǎng)過！”劉虎說：“那好！以后這些鳥交給你了，你替我遛！”笑天問，“庫里的鳥能逮嗎？”劉虎說：“你有網(wǎng)嗎？有網(wǎng)你逮！我說了算！包括里面的野雞、狐子、獾，只要別用槍打！”“有時間嗎？”“見縫插針吧，火車啥時來啥時走那是軍事秘密，車來時裝車，閑下時逮鳥！”劉虎從墻上取下把鑰匙，打開隔壁房門，對笑天說：“你就住這兒！這里原先住的人叫抓了，嘿嘿！”

劉虎哼著小曲走了。笑天打來水灑了地面，掃了擦了，然后端著飯碗去打飯。飯廳不小可吃飯的人卻不多，幾個工人蹲在水泥圓桌的鐵凳上正吃飯。馬主任見他進(jìn)來，招呼道：“楊師傅，我把飯票給你帶來了，買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