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yuǎn)處，老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牛群圍了過去，趕開了大膽落下來的烏鴉和禿鷲，然后把老人圍住了。接著，羊群圍了過去，擠擠蹭蹭地穿行在牛群里。許多牛嘴和羊嘴撕扯著老人的衣服。老人想喊救命，卻發(fā)不出聲音來，恐怖地瞪凸了眼睛。

央金拉姆和扎西尼瑪大吃一驚，撲過去驅(qū)趕。牛羊散了。烏鴉和禿鷲落了下來。老人死了，姑娘的阿爸死了。

央金拉姆哭叫著撲在他身上。扎西尼瑪一把拉起她，用自己結(jié)實(shí)的胸懷擋住她說：“你阿爸轉(zhuǎn)世到有雪山、有草原的地方去了，我們不要攔住他，讓他去，讓他去?！?/p>

轉(zhuǎn)眼到了七月，剪羊毛的季節(jié)到了。

我爺爺和我阿爸扎西尼瑪還有我把羊群趕到了河邊。我爺爺堵住一頭，我堵住一頭，母獒卓娃來回奔跑著堵住了另一頭，只有河這邊沒人堵，羊怕水不敢下河，很容易被抓住。扎西尼瑪抓一只，剪一只。他是剪毛的好手，撲過去撕住羊的背毛，輪空放倒，雙腿壓住羊，既不重，也不至于讓它掙脫跑掉，然后貼肉剪下去，羊毛便翻滾而起。剪完這一側(cè)，翻過來再剪那一側(cè)，轉(zhuǎn)眼就在地上堆起了高高的羊毛山。

整個(gè)剪羊毛的過程中，我爺爺和扎西尼瑪一直不停地唱著：

可愛的綿羊，脫掉你的皮袍，

勤勞的男人，拿起你的剪刀，

羊身上的虱子趕快跳，

雪白的羊毛是堆成山的財(cái)寶。

母獒卓娃不停地奔跑和喊叫，堵攔羊群的主要是它，我和爺爺不過是協(xié)助。

剪了兩天，才剪完我家羊群的毛。母獒卓娃累壞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扎西尼瑪雖然很累，卻顧不得休息，騎馬跑去給央金拉姆幫忙。

在一座草岡崖下，央金拉姆和公獒魯噶堵攔羊群，扎西尼瑪抓羊剪毛，轉(zhuǎn)眼又是一座白花花的羊毛山。

扎西尼瑪汗流浹背，央金拉姆端了一碗奶茶讓他喝。他喝了，望著央金拉姆，仰身陷進(jìn)羊毛堆里，也把她拽了進(jìn)去。

他們在柔軟的羊毛堆里翻滾著，等他們鉆出羊毛堆時(shí)，都已經(jīng)一絲不掛。草原人的裸體，生命的綻放，一個(gè)豐腴飽滿，碩大的乳房和渾圓的臀部展示著母性的活力；一個(gè)健美挺拔，黝黑的皮膚和隆起的肌肉描述著雄性的風(fēng)光。一切都是自然，山是自然，原是自然，人也是自然。

公獒魯噶望著他們，似乎覺得機(jī)會來了，轉(zhuǎn)身就跑。它跑向了我家的帳房，跑向了母獒卓娃。

從此每天都是這樣：

日照中天的時(shí)候，緩緩起伏的草原上，公獒魯噶?xí)寂苁喙铮ズ湍搁嶙客藜s會；扎西尼瑪會奔跑十多公里，去和央金拉姆約會。

有一次，扎西尼瑪和公獒魯噶在半路上相遇，停下來互相張望。

扎西尼瑪喊一聲：“喂，你這個(gè)好色多情的家伙，你干什么去？”

公獒魯噶則用“轟轟轟”的叫聲回應(yīng)著。

扎西尼瑪又喊一聲：“我家的卓娃是草原上最好的母獒，你要好好對待它?！?/p>

公獒魯噶又是一陣“轟轟轟”的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