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和姑娘正在出售自家的牛群和羊群。

牛羊似乎知道自己將離開主人，此起彼伏地叫著。兩個(gè)在草原上四處收購牛羊的藏族商人數(shù)著羊，不時(shí)地?fù)溥^去抓住一只羊摸一摸。

一個(gè)商人說：“這么瘦的羊沒見過?！?/p>

另一個(gè)商人說：“大羊五十，小羊三十，太貴了。”

老人神情木然地?fù)u搖頭，突然流下了眼淚。

一個(gè)商人說：“羊能變成錢就是好事兒，你傷心什么？”

老人說：“沒有了牛羊我們還有什么，錢能生出孩子來？”

另一個(gè)商人說：“你還惦記著生孩子，如今草原都變成了黑土灘，就是因?yàn)榕Ｑ蛏颂嗟暮⒆?。?/p>

這時(shí)姑娘看到了扎西尼瑪，眼淚汪汪地盯著他。

扎西尼瑪說：“怎么都賣了？都賣了日子怎么過？”

姑娘說：“不賣也得餓死，瘦死，牛羊的日子比人還難過?！?/p>

扎西尼瑪看了看那些正在出售的牛羊，對姑娘說：“看好你家的藏獒，不要讓它再去找我家的母獒了。”說罷，掉轉(zhuǎn)馬頭往回走。

一個(gè)商人把一沓錢塞到了老人手里：“你數(shù)一數(shù)?！?/p>

老人沒有數(shù)，看著兩個(gè)商人趕走了所有的牛羊，渾身顫抖著，顫落了手中的錢，在一陣眩暈中，倒在了地上。

姑娘撲向了老人：“阿爸，阿爸?！?/p>

老人用僵硬的手指著離去的牛群和羊群，想說話，張開嘴卻說不出來。

姑娘喊著：“阿爸，阿爸?！?/p>

離開的扎西尼瑪停下來回望著。

姑娘丟開突然中風(fēng)癱瘓的阿爸，從地上撿起錢，跑向了兩個(gè)商人：“不賣了，不賣了，把牛羊還給我?！?/p>

姑娘把牛群和羊群趕了回來，有幾只饑餓的羊大膽地咬著姑娘的皮袍下擺。更多的牛和羊在互相撕扯皮毛，一些羊毛被吞進(jìn)了羊嘴，一些牛毛被吞進(jìn)了牛嘴。

姑娘撲到阿爸跟前說：“阿爸，我們的牛羊回來了?！?/p>

老人還是想說話，就是說不出來。他一動(dòng)不動(dòng)，除了眼球在活動(dòng)，嘴在呼吸。

姑娘哭了。一些烏鴉和禿鷲在天上飛旋。烏鴉的叫聲和禿鷲的叫聲響成一片。扎西尼瑪下馬扶起哭泣的姑娘。

他說：“留下你家的羊吧，到我家的草場去放牧?！?/p>

姑娘說：“好心的大哥，你叫什么？”

他走到馬前說：“我叫扎西尼瑪，你叫什么？”

姑娘跟過去說：“我叫央金拉姆，我拿什么報(bào)答你？”

扎西尼瑪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