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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偽證(5)

刀鋒上的救贖 作者:指紋


 

“唉,建波這孩子命苦啊?!崩蠣斪雍滦l(wèi)國長嘆一聲,“纖萍失蹤那幾年,有說她跟別人跑了的,也有說建波是為了圖王家的財產(chǎn)對纖萍……可我們做父母的最清楚,那孩子他、他對王家真的是……”

自從我進門通報了王纖萍的死訊之后,郝萌一聲不吭地只顧流眼淚,那老兩口則是長吁短嘆,搞得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張嘴都不知該說什么好。

郝萌一看就不是王、郝親生的,確切地說,明顯就不是個城市出生的孩子。她雖然已經(jīng)十六歲了,但個頭很矮,膚色黑中透紅,即便坐下來羅圈腿也很明顯……反正是一眼看上去就不那么討人喜歡。相比之下,我更心儀她那雙間距很寬的小眼睛——至少令這個無聲落淚的場景顯得不那么楚楚可憐。

我求助地望向彬。

他一直盯著郝萌。

發(fā)覺我在看他,彬扭過頭,向我暗示:走吧。

我猶豫了一下,上前、轉(zhuǎn)身、再回身,最后還是過去拍了拍郝萌,說:“別……你母親不會死得不明不白,我們會抓到兇手?!?/p>

出了門我就開始抱怨:“老白真成……”

彬倒是淡然:“總得有人去做?!?/p>

“嗯。不過我得另派人找他們問話,郝建波的聯(lián)系方式都沒到手呢……你怎么看?”

“先天心臟缺陷導(dǎo)致激素分泌失衡,那孩子有明顯的發(fā)育障礙?!?/p>

我好泄氣:“我們還是去抓兇手吧?!?/p>

“給你韓哥架條線。”來到昆玉河畔時,已近午夜,“留一個探組待命……彬,我剛才跟你講的案件基本情況,你都聽明白了吧?”

彬在打電話。

“喂!大哥,別擔(dān)心你那小媳婦兒了。你占著線小姜也沒法把通訊頻段架進來啊?!?/p>

他掛上電話,黑色的瞳孔在反光:“打給你情敵的?!?/p>

“楊延鵬?我靠,你……”

“我讓他查到就聯(lián)系你,按說這事不該我來張羅。”

“你……還有什么是警察查不到的!用他查?小姜,架進來沒有!”

“韓哥,您接上耳機就可以了。中間有電話進來我能看到,可以幫您轉(zhuǎn)接。趙隊,保險公司的查詢有結(jié)果了:王纖萍生前沒有購買過任何商業(yè)保險,也沒有任何一份保單的受益人是郝建波。您還懷疑他?”

“越是新好男人就越有問題?!蔽覜_現(xiàn)場值守的民警亮了下證件,“埋尸地點九九年的時候是什么樣子的?”

“荒地,大概吧……找到的地圖都太籠統(tǒng)了,還不如派出所案卷里手繪的那份呢?!?/p>

“附近的人群成分呢?”

“主要是建筑工人,還有一些住戶,東邊幾所大學(xué)的學(xué)生也有在這附近租房的……”

彬蹲在尸坑旁,接過現(xiàn)場拍攝的尸骨照片:“殺人動機是什么?”

“首飾都在,不是搶劫殺人,可以排除郝為謀遺產(chǎn)或保險金殺妻;那就是仇殺,或是性侵害引發(fā)的謀殺?!?/p>

“趙隊,尸骨可做不了性侵害檢查?!?/p>

“你別插嘴!彬,你覺得像仇殺還是強奸殺人?”我跟在他后面,“沒聽說王纖萍有什么仇家。”

“從現(xiàn)有證據(jù)看,都不像?!北蚰弥掌?,手腕上飄來淡淡的香味,“尸骨上只能找到那么一處傷?”

“對,要是拿把刀把動脈拉開,傷口不深的話,光看骨頭辨識不出來?!?/p>

“這兒可能不是第一現(xiàn)場。九九年的時候沒板井路吧?”

“沒有。”

“從遺物上能取到指紋之類的痕跡么?”

“不可能?!?/p>

“有目擊記錄么?”

“也沒有?!?/p>

“那就簡單了。你現(xiàn)在可以答復(fù)白叔——”彬起身后的結(jié)論給了我當(dāng)頭一棒,“這是個死案。姜警官,我不需要通訊頻段了,麻煩你斷開,謝謝?!?/p>

我還在發(fā)呆,彬已經(jīng)離開了。

一回過味兒來,我慌忙朝他的SUV跑去,拉開車門躥進去,二話不說先把車鑰匙給拔了。

這種粗魯?shù)呐e動令彬十分不悅:“你干嗎?”

“搞什么!晃悠兩圈甩句話就走……哥們兒,你耍我吶!”我是真有點兒急了。

他倒是不緊不慢:“什么證據(jù)都沒有,抓到人也定不了罪,這案子查下去沒意義?!?/p>

“那是后話。我現(xiàn)在要破這案子,現(xiàn)在就要!我答應(yīng)過那孩子會抓到兇手,你不能害我言而無信!”

“我‘害’你?”彬用略帶責(zé)備的口吻反問道。

我知道自己在胡攪蠻纏,沉著臉生悶氣。

“馨誠,這案子已經(jīng)很清楚了。你我都能看出來……”他推開車門,河邊濕冷的空氣飄了進來,“很少會有性掠奪者在那么個大風(fēng)天里作案,環(huán)境惡劣不說,也不符合誘發(fā)性犯罪的激素水平——當(dāng)然,沒準(zhǔn)兒會有意外。丈夫和孩子基本上可以排除。她哥哥?你們應(yīng)該正在查,但只為了套四十萬的房子就去謀殺自己親妹妹,風(fēng)險成本和犯罪收益不成比例。郝建波之所以會一直接妻子下班,除了感情因素,恐怕還有安全的考慮。你們要找的,很可能是和長信大廈奸殺案類似的一個罪犯?!?/p>

一個長期尾隨被害人的潛行者,刺客人格型暴力犯罪人。

“小時候我一直住人民大學(xué),離這里不遠。這一帶亂是出了名的,工廠、建筑工地、老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居民……你想我做剖繪么?那好:罪犯是男性——這幾乎是明擺著的;年齡范圍不好確定,二十到五十歲都有可能;單身或離異;在這附近工作或居住,我更傾向于不是本地居民,否則周所長不會一點兒都沒覺察。被害人不屬于高危人群,案發(fā)時天應(yīng)當(dāng)黑了,但畢竟不是半夜。罪犯為什么會猝然襲擊被害人,很蹊蹺,或者說,有很多種可能性……被害人與她丈夫平日回家的路線會經(jīng)過哪兒?某個工廠?某處工地?有誰會經(jīng)常見到他們夫婦?也許有幫助,但排查范圍會很夸張。這類職業(yè)人群流動性很強,時隔這么多年,還在不在北京供你排查都難說。沒有現(xiàn)場,沒有兇器,沒有血跡,沒有指紋,沒有DNA……除了王纖萍的遺骸,你一無所有?!?/p>

我無奈地望著彬,多少期待他能有神來之筆。

“我可以不負責(zé)任地告訴你:罪犯體態(tài)矮小或瘦弱——但沒有依據(jù);可能是抑郁癥患者——對排查沒有幫助;性格懦弱且狹隘——這純粹是靠猜……你想要的是這些?隨便找個看過兩本犯罪剖繪課外讀物的孩子,說得都比我精彩?!蹦┝耍斐鍪?,“鑰匙?!?/p>

我不情愿地交出鑰匙:“那你讓楊延鵬去查什么?”

“只是一個不確定的方向,他會直接聯(lián)系你?!北蛑噶讼麻T外,示意讓我下車,“哦,對了。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好消息是——其實你自己也明白:罪犯既沒有留下犯罪標(biāo)記?,尸骨的傷口創(chuàng)面又顯示被害人的死也許并不在罪犯的計劃之內(nèi)——所以罪犯很可能不具備持續(xù)的社會危害性?!?/p>

老何之前曾向我解釋過:枕骨的創(chuàng)面是撞擊形成的,可以排除敲、砸、拍等主動打擊方式,推測罪犯可能并未攜帶兇器或預(yù)謀殺人。

但我相信,王纖萍的死,絕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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