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君平,我的算命生涯

成都的算命先生

隱士大風流 作者:納蘭秋 著


  漢景帝劉啟先生統(tǒng)治天下的時候,他老人家熱衷教育事業(yè),于是為了響應(yīng)劉啟先生的號召,在現(xiàn)在的四川省成都市文廟街一帶,出現(xiàn)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地方官學--石室學校。

  在嚴君平先生還沒有當算命先生之前,他是石室學校的一名不合格的教師。不是嚴君平先生的教學水平不高,也不是嚴君平先生不受學生的歡迎,而是他本人的離經(jīng)叛道。石室學校是政府開辦的學校,辦學的目的很明顯,就是培養(yǎng)公務(wù)員。學校的其他老師老老實實的教授學生儒家思想,教授四書五經(jīng),苦口婆心的告訴學生,讀書就是為了做官,讀書不做官就是浪費學費。

  可嚴君平先生卻反其道而行之,他也讀了不少儒家典籍,幸運的是他閣下抗腐蝕能力比較強,他沒有成為儒狗,而走向了與儒學相反的一條道路--道學。學校是明文規(guī)定不準教授道家思想的,可他偏教學生《道德經(jīng)》、《莊子》,他告訴學生,讀書不是為了做官,做官有啥好,做官只會讓你成為權(quán)欲的奴隸。我們不要做奴隸,我們要做主人,要做自由人,要做逍遙人,像李老前輩莊老前輩一樣。

  那么讀書的目的是什么呢?在一次公開課上,學校領(lǐng)導和其他老師坐在教室的后面旁聽,一名學生天真的提出這樣的疑問。

  坐在后排的老師,有些替嚴君平先生捏了一把汗,生怕他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說出一些不該說出的話來,這些人是嚴君平先生的朋友。而另外一些老師則幸災(zāi)樂禍的想,這下看你怎么說,有種當著領(lǐng)導的面把你以前的那套歪理說出來!這些人是嚴君平先生的敵人,他們恨透了嚴君平先生。

  嚴君平先生用不卑不亢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在后排就座的各位領(lǐng)導,他們莊嚴肅穆的樣子,看起來很嚇人,但嚴君平先生不怕,他也知道在他說出這番話之后會是啥樣的結(jié)果,但他嚴格遵循自己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他不想背叛自己的心靈,更不敢背叛那些他所崇敬的大師們,他也不想做一個虛偽的人。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于是,他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讀書當然不是為了做官,那些為了做官才讀書的人往往讀不出什么名堂,讀書是為了學以致用,用我們所學到的知識來指導我們的行動,來發(fā)展生產(chǎn),來提高我們的物質(zhì)生活和精神生活水平。

  結(jié)果是毫無懸念的,在說出這番話之后的第二天,嚴君平先生就離開了石室學校。至于是嚴君平先生把石室學校炒了還是石室學校把他炒了,獨孤二少先生也不知道。但孤獨二少先生推測,以嚴君平先生的性格,他把石室學校炒了的可能性要大。

  嚴君平先生炒石室學校可不像獨孤二少先生曾經(jīng)炒老板魷魚那樣,屬于意氣用事,干著不爽了就走人,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于是嚴君平先生招呼也不打一聲就離開了石室學校。

  離開石室學校后干點啥好呢?嚴君平先生已經(jīng)想好了未來的道路,他要干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他要與那些儒狗們對著干,于是他閣下就在文廟街的附近另外一條街道--以前叫啥名字不曉得,后來人們?yōu)榱思o念嚴君平先生便把這條街道叫做君平街--創(chuàng)辦了自己的學校。

  這是一所什么學校呢?除了一間破屋子外要啥沒啥,嚴君平先生既是校長也是唯一的老師,可以說無論從硬件設(shè)施還是軟件設(shè)施,它都無法跟石室學校比。這樣的學校有誰來上課呢?更要命的是,在當時讀書就是為了做官塵囂甚上的背景下,誰愿意跑到這破爛學校里來,嘗試一下讀書就是為了失業(yè)這樣的滋味。想通過讀書做官的人自然看不起嚴君平這樣的學校,而那些不想做官也想讀點書的人又都是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他們哪有心思正兒八經(jīng)的來讀書呢?于是,嚴君平先生創(chuàng)辦的學校生源問題成了最大的問題。

  這是第一大問題。嚴君平先生面臨的第二大問題就是銀子問題。辦學??偟糜械匕?,這地從哪里來?當然是花錢租來的!古時候流行盤腿而坐,可以不需要凳子,但總得有一張桌子吧,沒有桌子怎么寫字呢?另外,學生總不能空著手讀書吧,還得有課本!這一切都需要銀子!但嚴君平先生當老師的那點微薄的工資早就被他花光了,他哪有多余的錢呢?

  這兩個問題不解決,嚴君平先生的理想就不是理想了,就是夢了。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方法總比問題多,只要你開動腦筋,沒有什么問題不可以解決的。嚴君平先生苦苦思索了兩天兩夜之后,終于想出了一個法子,這個法子不但可以解決生源問題,還可以解決辦學所需要的經(jīng)費問題。

  是什么法子呢?嚴君平先生決定去算命。

  算命?嚴先生你不是異想天開吧?算命和辦學校有啥子關(guān)系嘛!

  是的,是算命!這是嚴君平先生想到的最現(xiàn)實最有實效的辦法,他為他想出的這個辦法感到自豪。

  那么嚴君平先生是怎么想的呢?他是這樣想的:第一,為人家算命,人家總得給錢吧,無論多少一律積攢下來以后用作辦學時的開銷;第二,古時候的人都信命,也常常去算命,老百姓把算命先生看作是無所不知的神仙,這就說明算命是有很大的市場的;第三,這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嚴君平先生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算命不是為了算命,他算命而是為了推銷他的道家思想和他創(chuàng)辦的學校,嚴君平先生認為,大家之所以不接受道家思想,是因為他們都不知道道家思想到底是啥東東,他可以在算命的同時為他的客人講解道家思想。他堅信,經(jīng)過他惟妙惟肖的講解,老百姓一定為道家思想獨特的魅力折服,順利成章的就會成為他的學生。

  這聽起來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實際問題出來了,你嚴君平先生以前是老師,你知道算命嗎?

  這個問題問得好!但是問這個問題的人你可別忘了嚴君平是學什么,他學的就是算命先生必修的課程--老莊玄學。老莊玄學對算命先生最大的貢獻不是真的教你如何?;用沈_老百姓,也不是教你如何測定人生未來的道路是兇是吉,這實際上是任何人也辦不到的事情,老莊玄學是教你如何抓住老百姓的心思,如何從老百姓的一舉一動看出他們心里在想什么,當你知道老百姓在想什么的時候,算命就不再是算命了,算命就成了算心,成了心理輔導了。

  主修了老莊玄學這門課程后,為了使得老百姓對自己的服務(wù)更加滿意,嚴君平先生又輔修了《周易》等課程。

  什么都有了,還等啥呢?出發(fā)吧!

  于是,成都的老百姓看到了這樣一幅景象:穿著道袍的嚴君平先生,拿著竹竿,竹竿上端系一布幡,上書"算命"二字,游走于成都的大街小巷,見人就問,你算命不?很準的,不準不要錢!

  可一連幾天嚴君平先生一個顧客也沒拉到,看來這算命先生的職業(yè)也不好當。

  皇天不負有心人,就在第四天,就在嚴君平先生心灰意冷的時候,他遇到了他當算命先生以來的第一個客人,這個客人還不是一般的客人,這個客人對嚴君平先生以后辦學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一個失意青年向嚴君平先生迎面走來,嚴君平先生一看他愁眉不展的樣子知道他心里一定出了問題。于是,他主動走過去,向失意青年問道:"兄弟,你有心事?"失意青年看也不看嚴君平先生一眼,有點不耐煩的說:"走開,都是騙人的把戲,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說完就要走。

  嚴君平先生豈肯這么容易放棄,他說:"如果我能猜到你為啥發(fā)愁呢?"失意青年說:"如果你能猜到我為啥發(fā)愁,我就在你這算上一卦,并付雙倍的錢。"一言為定!

  駟馬難追!

  嚴君平先生注意到失意青年穿得很體面,面容清俊白皙,應(yīng)該不是為柴米油鹽發(fā)愁。嚴君平先生又注意到失意青年的年紀真是大學畢業(yè)生的年齡,處于這個年齡段的人不外乎愁兩件事,一件事情就是個人問題,另外一件事情就是畢業(yè)了不知道去哪里工作。從失意青年的神情來看,應(yīng)該不是失戀,失戀時的神情一定是痛苦的,而失意青年似乎并不痛苦,只是有點煩躁有點茫然。于是,嚴君平先生斷定失意青年發(fā)愁的正是畢業(yè)了去哪里工作呢。

  果然不出所料,當嚴君平先生說出失意青年的心事的時候,失意青年大吃一驚,馬上對面前這個算命先生刮目相看,并急切的問:"先生,請問,我該如何是好呢?我想做官,但我老爹偏心把他的官職傳給了我的哥哥。"嚴君平先生問道:"你做官是為了什么?"失意青年說:"為了能夠吃好穿好,為了能夠受人尊敬。""那么你吃好穿好,受人尊敬又為了什么呢?""當然為了心里面開心?。?quot;"很好。"嚴君平先生不說話了,他拿出一張白紙,用筆在紙上畫了一個黑點,問失意青年他看到了什么。失意青年毫不猶豫的回答說看到了黑點。嚴君平先生又問他還看到了什么。失意青年說除了黑點什么也沒看到。

  嚴君平先生笑了,他說:"這個黑點就代表你想做的官,黑點以外的世界那么廣大你卻沒有看見,而除黑點以外的空白世界正是你的最終目的:為了開心。而你只看到了黑點,或者說你的目光不原意離開黑點又怎么能得到你想得到的開心呢?這就是道家思想經(jīng)常提及的一個術(shù)語:見獨。其實人生的道路不僅做官這一條,做官并不一定能夠為你帶來開心,重要的是你得選擇適合自己的道路。如果你不適合做官,只為了虛榮去做官,那么做官只是自尋煩惱而已。"嚴君平先生的這一番話像一劑靈丹妙藥,把失意青年的心病全醫(yī)好了。失意青年恍然大悟,緊緊握住嚴君平先生的手,激動的說:"先生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失意青年走了,走之前沒有忘記付給嚴君平先生雙倍的錢,還要去了他閣下的聯(lián)系方法,說有空一定要來拜訪先生。

  現(xiàn)在可以說出失意青年的名字了,他就是李強先生。李強先生后來還是選擇了做官,這正是他在嚴君平先生那番話啟迪之下才作出的慎重選擇,他認為官場適合自己,他要為老百姓辦事,實現(xiàn)自己的抱負。李強先生后來當上了益州牧,益州牧是個啥樣的官呢?簡單的說相當于現(xiàn)在的省長兼省委書記。不過那時候的益州可不止一個省那么大,它包括今天的四川省、重慶市全境和陜西省南部以及云南省西北部。

  李強先生雖然選擇了做官這條道路,但是他信奉的還是道家思想,始終保持一顆平常心,不患得患失,所以官做得很輕松,至少在心靈上是輕松的。李強先生是一個感恩圖報的人,他念念不忘嚴君平先生當初對他的那一番教誨,利用他的關(guān)系大力宣揚道家思想,大力宣揚嚴君平先生和他創(chuàng)辦的學校。李強先生稱嚴君平先生是"活著的莊子"。

  嚴君平先生成了名人,來找他算命的人越來越多,幾乎每一個來找他算命的人后來都成了他的學生,他的這些學生回去后在自己的圈子內(nèi)大力宣傳嚴君平先生的思想,這樣,他的學生像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多,終于,在眾多學生的幫助下,嚴君平先生創(chuàng)辦了自己的私立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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