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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有潔癖的人,字寫得都比較好看?

古代人寬衣博帶,衣服并不經(jīng)常洗,但米芾的衣服,每天必洗,官袍都不例外。

現(xiàn)在,閉上眼睛,想象下你的鄰居是這樣一個人:

每天穿著漢服上街,還有很嚴重的潔癖。有次你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衣服,后來那件衣服他再也沒穿過。

你問他怎么回事,他輕描淡寫的說:“哦,上次被你碰了一下,我怎么洗都覺得不干凈,就扔了?!鼻竽愦丝痰男睦黻幱懊娣e?

這個鄰居還特別喜歡去你家轉悠。看到什么好東西,就連連稱贊你的品味,把你夸的美滋滋的。送走他之后,你回頭一看:那物件被他順走了。

是不是想殺了他的心都有?

米芾就是這樣一個人。

是不是有潔癖的人,字寫得都比較好看?

米芾這個人,很值得寫,卻不好寫。

他過于有個性了。在他活著的時候,他的逸聞趣事就已經(jīng)在天下傳揚。后世的正史野史,更是把他炒作了個遍,以至于讓今日的寫作者,比如我,還是得對著他那些個稀奇古怪的故事,比如拜石為兄、裝癲索硯等等苦思冥想,渴望寫出點新意來。

是不是有潔癖的人,字寫得都比較好看?

明·陳洪綬《米顛拜石圖》

但討論中國書法,討論中國歷史上的性格男人,米芾始終繞不過去。

一個書法家、畫家,一個生活在北宋末年的落魄官員,一個水平中上的詩人,一個好游者,一個復古主義者,他的那些多如牛毛的癖好并沒有影響歷史,拯救陷于最危險時候的祖國;他沒有道德文章傳世,留下的只有段子。

立德立功立言,米芾一項都沒做到,但他卻被人們所銘記。

大抵,沒有癖好的人,是無法被人們打心眼兒里喜歡的吧。

一條路走到黑的潔癖

米芾的癖,歸根結底是潔癖,并且潔癖的邪乎,讓惜字如金的《宋史》都不得不為他多留些筆墨:“好潔成癖,至不與人同巾器。所為譎異,時有可傳笑者?!?/p>

從來不用別人的個人物品,自己的不能讓他人動一根毫毛,這個潔癖的特點被米芾做到了極致。每次外出回家,他總是讓下人用銀壺倒水給他洗手,自己不觸碰壺、盆等任何物體,而且洗的十分賣力,冬天甚至會把手皮搓破。洗完手以后也是自然晾干,從不用毛巾。

古代人寬衣博帶,衣服并不經(jīng)常洗,但米芾的衣服,每天必洗,官袍都不例外。有一次上朝時,米芾的朝靴被人動了一下?;氐郊遥总腊殉ハ戳擞窒?,刷了又刷,最后把朝靴洗破了、穿不成才算結束。

米芾精通禮儀,曾擔任太常博士,主持朝廷祭祀活動的時候,要穿規(guī)定的祭服。他嫌祭服有人穿過,就拿回去洗了一遍又一遍,結果把祭服上的花紋都洗掉了,自己也被罷了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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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參政帖》

米芾自己是個收藏家,看到喜歡的硯臺、書畫,無論所有者愿不愿意給,他總要巧取豪奪過來。

米芾有次應詔為宋徽宗寫屏風,字寫完,徽宗大加贊賞,不料那調(diào)墨的御硯卻被米芾緊緊抱在懷里,墨汁濡濕了衣裳。

這時候他卻不怕臟了,死皮賴臉的跟徽宗說:“此硯臣已用過,皇上不能再用,請您就賜予我吧?”?;兆谌吮緛砭蛯捄?,也不便和一個逗逼計較一塊硯臺,笑笑也就給了他。

米芾的《紫金研帖》,也講了一個故事:他把自己非常得意的一塊淮南產(chǎn)的紫金研借給蘇軾把玩,結果蘇軾借了不還,臨終還囑其子將這塊硯臺入棺隨葬。

米芾不干了,從將死之人手里要回了紫金硯,還嘟囔了一句:“傳世之物,豈可與清凈圓明本來妙覺真常之性同去住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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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行書珊瑚帖頁》

米芾臉皮夠厚,但潔癖始終是他的軟肋。他也因為潔癖吃過大虧。

從皇帝那兒賺來御硯,米芾止不住跟朋友周種炫耀。周種知道米芾的規(guī)矩,洗了手,從米芾手上接過硯臺,細細觀賞。

他還想試試這方硯臺用來磨墨究竟如何,米芾便喚人取水。取水的人去了好一會兒,周種實在太喜歡這方硯,等不及,便用墨沾上口水開始磨。

米芾大驚,隨即變色道:這硯臺臟了,我不能用了,送給你吧。周種以為是開玩笑,想把硯臺還給米芾,可他說什么都不要了。

米芾不僅是病態(tài)的愛干凈,心里也有潔癖。據(jù)說他出任江蘇安東縣(今漣水縣)知縣,主政兩年,期滿離任時,鄉(xiāng)紳百姓略備薄禮為他送行,皆被婉拒,米芾還再三叮囑家人:“凡公之物,不論貴賤,一律留下,不得帶走”,還親自逐一檢點行李,生怕家人暗自夾帶。

米芾發(fā)現(xiàn)自己常用的一支毛筆上沾有公家的墨汁,便讓家人把硯臺、毛筆洗干凈后,方離開縣衙。

這則故事叫“米公洗墨”。米芾的事跡大多是笑談,只有這件事為人傳頌。但洗掉公家的墨水,跟清不清廉真沒多大關系,只能印證他的心理潔癖。

不過,有一點癖好的人,由于與正常世界格格不入,大多比較單純。正如米芾,雖然有常人難以理解的潔癖,對文房四寶、古人書畫孜孜以求了一些,但除此之外,基本就像一個世外之人。米芾稱不上一個干吏,他的所有精力,都傾注到了書法上。

嗜書,全力赴之

米芾的蜀素帖,晚明時流到了董其昌手里。一日,董其昌把這張兩米長的長卷打開,準備撰寫題跋。生性慵懶的他看著看著,腰板挺得越來越直,神情也愈加凝重。末了,他不由得在題跋里贊嘆,“米元章此卷如獅子搏象,以全力赴之,當為生平合作?!?/p>

米芾一生不羈,唯有書法,全力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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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行書多景樓詩冊》

年輕時,他就得了個“集古字”的外號,形容他學的書家很多。這不稀奇,每個書藝有成者都是站在古人的基礎上的。但米芾學的特別用心,以至于現(xiàn)在能看到的一些國寶級晉人唐人書法,有些被認為是米芾臨摹的,最有名的是現(xiàn)藏于北京故宮的王獻之《中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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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獻之《行書中秋帖卷》(局部)

米芾在書法上從不滿足,喜歡東學一點,西學一點??胺Q米字標志的蟹爪鉤,學自顏真卿的行書;外形竦削的體勢,來自歐字的模仿。他自稱,初學二王,學褚遂良最久。在他書法的各個時期,都能看出那些被模仿者的影子。

可他終究是個不羈的人。學得多了,總被人指指點點,這個地方像誰,那個地方像誰,讓米芾很苦惱。

到了晚年,他終于創(chuàng)出了獨一無二的風格,他自己形容為“刷字”——像用刷字在宣紙上涂畫,八面出鋒,風檣陣馬,沉著痛快。聽起來瀟灑,其實他寫的可認真了。

寫完一幅字,他總要再打量一遍,每次只覺得一兩個字還可以。如果通篇不滿意,他就扔掉,重寫。

后來,他熟能生巧,也更有自信了。

一次朋友搞到一張四川產(chǎn)的絹,請米芾題字。這絹是珍貴的書寫材料,且就這一張,寫廢了就廢了。

更何況,絹的纖維較粗,難以著墨,寫起來容易枯筆、澀筆,是以很久都沒人敢在這塊蜀絹(當時也叫蜀素)上題字。但米芾一副當仁不讓的架勢,接過蜀素,拂起袖子就開始“刷”起來。

于是一幅名作誕生,那就是董其昌曾經(jīng)收藏的《蜀素帖》,列入天下十大行書之一。

是不是有潔癖的人,字寫得都比較好看?

米芾《蜀素帖》(局部)

米芾不僅學書努力,更對名家書法如癡如狂。這方面,蘇東坡與他可說是恩怨頗深。

米芾的言語里對蘇軾的書法是輕薄的。他說蘇軾的字是“畫字”,也就是沒有法度。說蘇軾的字太扁、太肥的,也是他。但有機會收藏蘇軾的字,他從來都不放過。

元祐七年,去揚州夫人的蘇軾路過米芾官邸,米芾請?zhí)K軾吃飯。蘇軾到了,米芾安排一人一張桌子,上面放了好筆好墨和300張紙,菜放在旁邊。

蘇軾一看,笑了。兩個人每喝一杯酒,就寫幾幅字,速度快得兩個磨墨的書童都有點趕不上趟。太陽落山,酒喝完,紙也全部寫完了。

蘇軾說道:“今日所書,不比往日!”米芾說:“酒能通神,平日書莫及也。”乃相互交換作品,各自攜之而去。這段子,頗得晉人神韻。

米芾的遺跡

作為宋四家里排行老三的人物,米芾的遺跡堪比蘇軾,更遠勝黃庭堅。如有好事者想去追慕這位怪人的軌跡,以下是我去過和了解過得一些米芾的遺跡,從中也可大致勾勒出他的生平。

米芾祖籍太原,據(jù)《米海岳年譜》記載,他的五世祖是太原武將米信,奚族。也就是說米芾可能是北方胡人后裔。太原在宋太宗趙光義年間曾遭兵焚,米芾祖輩早已遷居襄陽,故而太原沒有給米芾留下什么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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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行書三札卷》(局部)

在米芾的出生地襄陽,火車站的站名沒有隨大流的用毛體,而是用米芾的字。襄陽老城中的一處風水寶地,有一座米公祠。

祠堂有不錯的園景,而更有趣的是建筑的名字:墨池、碑廊,顯示出米芾書法家的身份。寶晉齋是祠堂主體建筑,中懸一幅匾額《顛不可及》,兩邊的對聯(lián)是“衣冠唐制度,人物晉風流?!?/p>

是不是有潔癖的人,字寫得都比較好看?

這說的是米芾好古,每天穿著唐代制式的衣服招搖過市,大概跟現(xiàn)代人每天穿著漢服出門一樣奇葩。而他最追慕的,是晉人風度,大抵晉人的服裝在當時條件下已不可考,不然米芾恐怕會換一身晉人薄紗透視裝了。

在米芾為官的地方,歷史沒有記載他留下了什么政績,當?shù)匕傩諈s依然紀念這么一位怪人。安徽無為有米公祠,江蘇鎮(zhèn)江有米芾拜石處,有“天下江山第一樓”多景樓、米公墓,每年有大量來自日韓的游客前來吊唁。

是不是有潔癖的人,字寫得都比較好看?

他甚至火到被大范圍“盜版”——“第一山”碑刻原本是他題給江蘇盱眙南山的,但目前僅我看到的就有峨眉山萬年寺和泉州清源山兩處,據(jù)說在泰山岱廟、廬山、武當山、浙江莫干山,都有一模一樣的米芾“第一山”碑。

遠在當年的僻壤之地嶺南,也有米元章的遺跡。在廣州游客最多的北京路鬧市區(qū)里,有一處僻靜的小園林,名為“藥洲遺址”。園林雖小,來頭甚大:這里曾是五代十國時統(tǒng)轄廣東的南漢國的皇家園林,可惜只留下這一小部分。

藥洲遺址里遍布著秀麗的太湖石,都是當年皇家園林的遺物。這些石頭里有一塊鐫刻“藥洲”二字,經(jīng)金石大家翁方綱鑒定是米芾真跡。

他一心追求的晉人風度,好像的確是做到了。他用處處書法,給世人留下一個飄然的身影,就像那些活在《世說新語》里的魏晉名士:活著的時候因為特立獨行,不為世人理解,死后卻因為超然脫俗,成為永恒。(文/楊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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