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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有嘻哈》:如何看待當下流行的diss文化?

最近“diss”一詞已然成為了新的流行語。它在嘻哈文化中是什么含義?是如何起源、發(fā)展、演變的?又為何能成為我們這個時代的關鍵詞之一?今天,我們就來跟大家聊聊“diss”的前世今生。

剛剛過去的這個周末,熱播綜藝節(jié)目《中國有嘻哈》落下帷幕。奪冠熱門選手pg one 與gai獲得了雙料冠軍,這讓不少嘻哈迷頗感意外。兩人擁抱和解的畫面也讓之前的互相diss更讓人唏噓。

《中國有嘻哈》:如何看待當下流行的diss文化?

總決賽投票現場,最終pg one 與 gai獲得雙料冠軍。之前互相diss的兩人,也在臺上一抱泯恩仇。

隨著節(jié)目的熱播,“diss”這個詞也走出嘻哈圈,成為大眾文化中的流行語。比如,如果今天老板在公司找你麻煩,你可以說“今天被老板diss了”;又或者你看不慣某人的作為,你可以說“當時我就diss他了”......diss受到大家的熱切歡迎,契合著我們這個時代的精神:反叛與不服從。這是個講究個性的時代,每個人都有滿腔的不同意見要發(fā)表,活出自己是最大的正義?;蛟S正因為如此,中國有嘻哈才能在這個夏天橫空出世,成為大家熱議的話題,嘻哈樂手們代表了diss文化的要義。

而回到本源,“diss”在嘻哈文化中到底是什么含義,它是如何起源、如何演變的?“diss”又為何能成為我們這個時代的關鍵詞之一?或許嘻哈文化中的某些反抗與不滿,正是我們共有的情緒,而其中,蘊含著嘻哈文化從誕生之時的力量。今天,我們就來跟大家聊聊“diss”的前世今生。

嘻哈“diss”

如何成為網絡流行語

隨著《中國有嘻哈》的走紅,“diss”(disrespect的縮寫)這個在說唱文化里表示“不敬”、“無禮”的俚語也開始成為網絡熱詞。最開始,節(jié)目組讓嘻哈音樂人與偶像明星同臺競技的“外行”做法引起了圈內人的普遍不滿,許多質疑比賽含金量或公平性的批評蜂起,網絡上也隨之出現了多首“diss”《中國有嘻哈》的說唱作品。隨著節(jié)目的進行,偶像歌手紛紛淘汰,實力派得以進入最后的角逐,“diss”風潮稍稍停歇。

隨后,奪冠熱門人物PGOne卻在比賽中出歌“diss”參加比賽的大多數歌手,以炫示自己的創(chuàng)作能力和自信。另一種子選手Gai則在節(jié)目中當眾表露出對此的不滿并放出狠話,進而引起了雙方粉絲在社交平臺上的空前罵戰(zhàn)。其中,PGOne的粉絲表示,“diss”是一種說唱音樂的傳統(tǒng)表達方式,是一種藝術手法,diss其他歌手并不意味著PGOne很狂妄無禮,相反,這恰恰是對其他歌手的一種重視;相反,如果Gai對PGOne有看法,應當同樣寫歌來表達自己的情緒,而非在現實和社交媒體上破口大罵。而反對方則指出,“diss”從來都是對真實反感情緒的直觀反映,不存在“藝術表達”一說;尤其是在正式比賽的歌曲中辱罵對手,這當然是十分過分的舉止。

《中國有嘻哈》:如何看待當下流行的diss文化?

pg one 在節(jié)目中diss Gai

無論如何,這場爭議在網絡上持續(xù)發(fā)酵,已經引起了大眾的普遍關注。PGOne所從屬的音樂團體“紅花會”成員紛紛在微博、直播和朋友圈當中直接攻擊Gai“表里不一”、“人品有問題”,以示回擊。Gai今年上半年與MC光光、說唱會館Higher Brothers等知名歌手之間的“diss”之戰(zhàn)又再度成為焦點。Higher Brothers著名的diss名作《該挨(Gai)》和Gai的《斬馬刀》也被重新扒出,為街頭巷尾熱議。在這兩首方言說唱作品中,粗口與怒罵不絕于耳、色情與暴力描寫層出不窮,但整體上卻體現出異樣的想象力與音樂性,充分展示了“diss”可能為主流流行音樂文化帶來的沖擊與顛覆。

可以說,PGOne在節(jié)目上的“diss”表演,和光光、馬思唯與Gai進行的“diss”之戰(zhàn),都是可以在全球說唱音樂和整個Hip-hop文化當中看到的普遍現象。著名歌手Eminem就曾經寫歌diss過諸多知名歌手,如Kanye West和Lil Wayne等,當然更不乏Lady Gaga、Justin Bieber等非說唱圈內人。但這種音樂中的指名道姓攻擊往往伴隨著藝術上的考慮,這和Gai與紅花會在現實網絡中的口水戰(zhàn)與恩怨情仇不可同日而語。但不可否認,正是現實中的沖突矛盾引發(fā)了音樂中的“diss”比拼。因此,這也就不禁讓人意識到,Hip-hop文化本身似乎就有孕育沖突、對立和仇怨的天然基因。

《中國有嘻哈》:如何看待當下流行的diss文化?

《嘻哈圣經》

作者: 劉建嶺 / 施晶 / 閆子驕

版本: 新世界出版社 2006年4月

但同時,我們又經常會感受到,Hip-hop音樂人彼此之間互稱“homie”、“bro”時,又發(fā)揚著強烈而真摯的友愛、尊重和互助精神——“disrespect”得以出現的前提,當然是普遍存在的“respect”。相同的地域、音樂團體和音樂理念,往往能夠將這些行走江湖、桀驁不馴的說唱音樂人團結起來,形成堅固的陣營;其中的部分志向遠大者,則通過創(chuàng)辦地下音樂活動、組織巡回表演的形式試圖擴大Hip-hop音樂的公眾影響力。說唱歌手身上“愛憎分明不忘本、立場堅定斗志強”的真誠與熱情,正是他們能夠獲得厭煩了虛偽浮夸流行文化的當代受眾喜愛的根本原因之一。

在這種極端分裂的表面現象之前,我們也就不得不追問:為什么在業(yè)已獲得主流受眾普遍認可的情況下,Hip-hop音樂中還有人認為必須保守“diss”這種在常人看來十分“負面”的街頭文化?“diss”究竟有什么樣的魅力,讓許多說唱歌手趨之若鶩?這與追求“peace”和友愛互助的Hip-hop精神之間究竟是什么樣的關系?這就要求我們回到Hip-hop與說唱的歷史源頭去找答案。

diss文化的前世今生

愛和由社會不公引發(fā)的攻擊性并存

Hip-hop源起于70年代的美國貧民窟黑人文化,最初是爵士、Funk音樂的變種,是特殊時代與地區(qū)的產物。因為經濟衰退,一些熱愛音樂的黑人無法弄到昂貴的樂器,于是只能通過撥弄手邊唯一的發(fā)聲設備唱盤機來即興創(chuàng)作舞曲音樂(比如,Hip-hop之祖酷海格[Kool Herc]就將唱盤機和吉他增益放大器組裝在一起,做成了第一臺打碟機),依靠連貫的人聲來模仿樂器、制造節(jié)奏的音樂形式也隨之興起。這就是Hip-hop音樂的起源。

《中國有嘻哈》:如何看待當下流行的diss文化?

海格[Kool Herc]與世界上第一臺打碟機

說唱(Rap)只是Hip-hop音樂文化中的一個種類,是底層黑人用連貫且押韻的語詞進行演唱的方式。最初,說唱只是街頭的娛樂,或是迪斯科舞廳里服務于舞曲、活躍氣氛的一種表演形式,其中不免夾雜大量俚語。隨著“Grand Master Flash & The Furious Five”的《Message》橫空出世,直接揭露底層社會問題的old school說唱開始風行,對種族歧視、貧富差距和宗教信仰等主題的表達伴隨著憤怒、驚恐、無奈、悲傷、自嘲和頹廢的情緒在說唱音樂中涌現。這些現實主義的“負能量”質感在此后的匪幫說唱、硬核說唱中得到了延續(xù)。底層的憤怒與自尊,激烈躁狂的個性,對毒品、色情、暴力、殺人越貨等犯罪場景的直觀曝露,構成了20世紀后期至今說唱音樂不可或缺的風格特征。

后來,盡管說唱音樂日趨主流化,但受到60-70年代激進黑人平權運動和左翼抵抗思想的影響,不愿妥協(xié)的一派選擇繼續(xù)用激烈手法表達憤怒和不敬,刻意與發(fā)達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拉開距離。這也就導致非主流的Hip-hop文化當中有著對抗主流社會倫理機制的潛在基因。這種對抗性不可徹底消弭,并且在當下的階級沖突、種族沖突中發(fā)揮著推波助瀾的作用。

《中國有嘻哈》:如何看待當下流行的diss文化?

Grand Master Flash & The Furious Five《the Message》

盡管長期與匪幫文化或激進思潮互有交叉,但是,作為一種音樂文化,說唱藝術從事者依然保持著對技藝本身的基本追求。在脫離主流音樂出版業(yè)的“地下說唱”當中,盛行著“battle”的風俗:崇尚“keepit real”的黑人說唱歌手們有著強烈的種族認同和幫派情義,彼此之間平時保持和平,但會在產生矛盾時通過說唱比賽的方式解決問題。在比賽中,雙方可以自由地用歌詞攻擊羞辱對手,其中不乏十分“重口味”的污言穢語。但是,比賽中的這些辱罵只能被視為說唱藝術技巧的比拼,歌手們不可以將恩怨延伸到賽場之外。如果說說唱歌手彼此之間發(fā)生實質性的爭執(zhí)乃至于仇視,那么,他們還會將平素對彼此的“respect”態(tài)度轉變?yōu)椤癲isrespect”,并創(chuàng)作、發(fā)行歌曲來表達這種態(tài)度。這種現場“battle”和出歌“diss”的文化給說唱藝術帶來了強烈的進攻性,同時也促進了音樂技藝上的革新進步。

不難看出,緣起于底層黑人娛樂文化的Hip-hop音樂同時具有兩個精神內核:一是對音樂本身的愛,二是因社會不公而引發(fā)的自我防御機制。由此引發(fā)出來的則是說唱藝術內在的矛盾:一方面,以底層黑人為主體的說唱歌手們有著強烈的共同體訴求,渴望與其他同業(yè)人士團結友愛、和平發(fā)揚Hip-hop文化;另一方面,長期以來遭到不公平的社會對待,或是受到激進思潮的影響,說唱歌手們有著高度的自尊心和直率的表達欲,容易激動、憤怒乃至于攻擊一些冒犯自己名譽和利益的人或現象。為了讓兩種訴求得以協(xié)調,在“地下”從業(yè)者內部出現了用現場說唱比拼的形式促進技藝進步、并同時加深友誼的機制,也就是“battle”。如果關系惡化,彼此應當通過寫歌的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和不敬,這就是“disrespect”。這兩種近乎比賽的機制一方面能夠有效讓歌手磨練自己的專業(yè)水準,提升自己的即興創(chuàng)作能力,又能讓沖突在游戲的狀態(tài)下得到一定的緩解。

diss加劇矛盾

仍然需要尋找diss的“正確打開方式”

說唱歌手素有“街頭詩人”的美譽與情懷擔當,這也使得情感豐富、生活經歷跌宕起伏的他們慣于用激烈的手法與態(tài)度表達喜怒哀樂?!発eep it real”的信條讓他們顯得與表面上文雅、禮貌的主流社會格格不入——正所謂“質勝文則野”。但這也讓他們顯得像是武俠小說中的游俠豪士,最能夠用來形容他們的詞匯,想必就是“快意恩仇”。在一些專業(yè)的研究者看來,這其實體現出了一種鮮明的“男性氣概”(Masculinity)。音樂上的“diss”,本質上和劍客或西部槍手的決斗是一回事。在凸顯自我技藝與豪邁個性的演示性對抗當中決一勝負,是說唱歌手們確立自信、磨練音樂水平的重要途徑。在這個意義上,“diss”當然不僅僅是單純的“割裂”與“無禮”,而是一種具有充分理由的沖突解決方案。

然而,可以看到,在當前涌現的種種“battle”和“diss”當中,關系不但沒有得到改善、反而更加惡化的例子比比皆是。這是因為公開的音樂比拼往往會轉移從業(yè)者彼此矛盾的焦點,混淆了專業(yè)水平與道德上的對錯等其他方面,反而會讓本該解決的問題長期得不到解決??梢哉f,“地下”說唱過度強調張揚個性、肆無忌憚的“游俠”態(tài)度,恰恰是其無法超出個人、小集團、流派和地域,組成國族乃至于世界范圍內的共同聯盟的根本原因。

回到中國,不難看到,“地下”說唱長期以來受國外說唱文化影響,粗糲的社會狠勁、英雄主義的反抗沖動與青春期的躁動和自尊融合在一起,構成了形形色色的自我中心主義。Bridge在《老大》里高喊“我發(fā)誓要做老大,慢慢的學著做老大,才發(fā)現做到了老大,原來呢我就是老大”,將對功名和自我實現的期許表達得淋漓盡致。

PGOne《中二病》中“老子要把這個丑陋的虛偽的扭曲的次元撕裂,請原諒我的任性錯的不是我錯的是這個世界”的吁求除了凸顯“年輕就是資本”的驕傲,還在普通生活尺度與“地下”音樂態(tài)度之間劃下明確的邊界。相較之下,Gai《天干物燥》中帶有賭氣性質的“小學六年沒讀完整好多字我認不到,外表溫暖內心寒冷歡迎各位過來搞”則體現了底層出身的自我認同焦慮和相應而來的倔強自尊心??偠灾?,正是因為天然具備與主流文化生活格格不入的性情與價值認同,這些青年人才會投身到“地下”說唱事業(yè)當中。他們的雄心也往往造成一種進攻性人格,在彼此之間構成“不服”、“不爽”的情緒對立。尤其是在崇尚“以和為貴”、“做人要低調”的中國,他們顯得異常格格不入。

盡管有眾多有見識的說唱從業(yè)人希冀著音樂共同體和相應的社會影響力的來臨,但現實則是不斷發(fā)生的“diss”。隨著主流娛樂資本的介入,各種復雜的情緒隨之發(fā)酵,在說唱圈子內造成了深深的撕裂與隔閡。在娛樂節(jié)目分期播出的日子里,因刻意的剪輯和網絡上的輿論引導而引發(fā)的無意義的“diss”層出不窮。許多說唱歌手迫于合約壓力參加到粉絲文化中,任由網民形成偶像部落團體彼此攻訐。事實上,這只是娛樂資本的刻意炒作,目的是為了吸引眼球、制造熱度。從Hip-hop文化自身的角度來看,不去關注歌手作品的內涵與技藝,反而駐足于“顏值”、“CP”等維度,將說唱歌手偶像化,這無疑是在羞辱具有情懷與社會擔當的他們。

《中國有嘻哈》:如何看待當下流行的diss文化?

嘻哈美國》

作者: [美]尼爾森·喬治

譯者: 李宏杰 / 錢偉榮 / 李俊駒 / 高夢博 / 朱焰峰

版本: 江蘇人民出版社 2013年3月

在本書中,美國黑人流行文化的編年史家、資深記者納爾遜為我們呈現了hip-hop的立體圖景。講述了黑人青年文化與大眾媒體發(fā)生碰撞帶來的社會改變,嘻哈音樂人被挖掘成為創(chuàng)作者和消費者的過程。

對此,許多說唱界的“OG”(老炮兒)深感憂慮。湖南說唱團體C-Block在目睹當前甚囂塵上的網絡罵戰(zhàn)后,推出新作《成皿寶于freestyle》,在其中規(guī)勸Gai、紅花會和其他說唱團體與個人要保持團結與平和,共同看到未來中國說唱的發(fā)展方向:“做得有目共睹,如果能合計合計,一團和氣,和諧共處……這時代來臨,誰愿隱姓埋名,風流才子和野孩子都想抒發(fā)才情,為什么不紛紛出力分分鐘結束這場紛爭,讓窮街陋巷掛起Hip-hop的風聲?!痹缦龋珻-Block也在《江湖流》中唱到:“fuck無病呻吟,也不愛滿目猙獰,大家走起來才真行,百家爭鳴。真的愛給拿著mic的mc 默默耕耘,所以我真不在乎你們到底誰能噴贏?!?/p>

這樣的表態(tài)可以被視為對當下許多以“diss”為樂、甚至制造各式各樣不必要矛盾的不理智行為的勸誡。再進一步說,在中國說唱、尤其是“地下”說唱逐漸為主流大眾所接觸認識的關鍵時間段,過多的“diss”只會讓人感到這種藝術充滿了暴力、狹隘、矯飾和黨同伐異的負面元素,掩蓋了其中對友愛、親情、真誠與社會正義的積極探求。在這樣的歷史關頭,回顧一些老一輩說唱從業(yè)者的教誨與達觀態(tài)度,基于中國自身的社會現實、文化傳統(tǒng)和生活習慣,用更加完善的機制調和“友愛”與“自尊”,把自我表達和整全格局結合起來,或許是未來中國說唱音樂需要試著去實踐的任務之一。(文/MC黑骨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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