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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鋼琴家與紅色牧師

宋思衡自忖:自己渴望變革的性格里,是不是也有太公董健吾的基因?就像他們在上海的腳步,隔著時光,重疊呼應。這是城市見證過的脈絡,也是一個家庭的百年史。

青年鋼琴家與紅色牧師

旅法青年鋼琴家 宋思衡 1981年出生

命運有時就是這么神奇。

比如,青年鋼琴家宋思衡2002年第一次出國就去了法國。在踏上巴黎的瞬間,他一下子想到的,是自己的太公董健吾在1936年安排的一次特殊的旅法之行。

那次,董健吾送了三個孩子去法國,其中一個是董健吾的兒子、即宋思衡的外公董壽琪;還有兩位,則是毛岸英、毛岸青。半年后,岸英、岸青轉赴蘇聯(lián),而董壽琪則回到上海。

這半年法國生活留給董壽琪的一個紀念品,是一支當?shù)禺a(chǎn)的萬花筒。童年時代,宋思衡經(jīng)常在外公家把玩這支萬花筒。那個時候,他從未奢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去法國。但冥冥之中,家族前輩的身影,卻留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呼應。

北京西路:意想不到的秘密據(jù)點

董健吾(1891~1970),原上海市人民政府參事。

這位被稱為“紅色牧師”的中共秘密黨員,腳印遍及上海各處。

青年鋼琴家與紅色牧師

董健吾

這位出生于青浦的年輕人,在考取圣約翰大學后,思想傾向進步。在他的帶頭下,位于今萬航渡路的圣約翰大學降下美國旗,升起中國旗。由此一來,他與本來非常賞識他的美籍校長卜舫濟決裂。離校后,他在上海愛文義路(今北京西路)與成都北路交界處的圣彼得教堂擔任牧師。但牧師身份只是他的掩護,事實上,早在1928年,他就秘密參加中國共產(chǎn)黨,同年在上海的中共中央特科從事情報工作。

在其子董云飛的一份口述回憶中,父親董健吾把圣彼得教堂建設成一個安全的秘密據(jù)點。

“本來教堂有一扇邊門直通隔壁的教堂附屬醫(yī)院廣仁醫(yī)院。為增加通道,并使之更便捷、更隱蔽,經(jīng)過一番苦心琢磨,父親又設計出兩處正門外的新出入口。一處在教堂東首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隔出一個小間,小間打通教堂大墻而造成的一扇門,可以直通外間的街道,另一扇門內通大堂,這個小間以后被稱為‘靠街間’。另一處在教堂西北面。教堂租下了墻外一套民居,教堂破墻開出的門就是這套民居的后門,而它的前門外面就是一條民居小弄堂。這樣,一旦遇到緊急情況,除正門外還有3處出口可以迅速而隱蔽地疏散人員。父親為陳賡和周恩來配制了進出靠街間房門的鑰匙。根據(jù)秘密工作的需要,地下黨為教堂派來了‘傭人’、‘花匠’等工作人員?!?/p>

董健吾的這份縝密心思,和對上海復雜地形的諳熟于心,在1929年懲處叛徒白鑫時又一次發(fā)揮作用。根據(jù)要求,董健吾精心測算了法租界霞飛路(今淮海路)巡捕房至上海特別市黨部常務委員范爭波家所在地(今淮海中路和合坊43號)的最短時間,詳察周圍地形、進退路線、隱蔽點,將所畫地圖交給了陳賡。

南昌路:隱蔽的大同幼稚園

1930年3月,上海戈登路武定路口(今江寧路441號)的石庫門里,秘密開出了中共創(chuàng)辦的第一個幼稚園大同幼稚園。收養(yǎng)的孩童,多是烈士遺孤或黨的領導人子女。而幼稚園的負責人正是名為牧師、實為特工的董健吾。

青年鋼琴家與紅色牧師

解放日報資料圖

當時,大同幼稚園的工作人員,大多和地下黨有關。1931年初,毛澤東與楊開慧所生的3個兒子毛岸英、毛岸青、毛岸龍,也經(jīng)過百般周折,被護送至此。后來,因為石庫門過于狹小,且離當時的英國巡捕房太近,董健吾又將幼稚園搬到了陶爾菲斯路341號,即今天的南昌路48號。

這個新的幼稚園,是革命后代們的樂園。1931年4月,幼稚園的5個保育員帶著19個孩子,在法國公園(今復興公園)的草坪上拍了一張照。為保證安全,黨組織于次年解散了大同幼稚園,將孩子們安全轉移。

距此整整一個甲子后的1991年,宋思衡考入上海音樂學院附小,師從李道韞。1994年考入上音附中,后直升上海音樂學院。先輩們希望所有的孩子能在和平年代長大求學的愿望,早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

而當時,宋思衡去上海音樂學院學琴時,經(jīng)過的正是南昌路。

練琴是枯燥甚至痛苦的。上音作曲系畢業(yè),卻未能完全施展音樂抱負的父親,將對藝術的一腔熱情,全部傾注在獨子身上。對宋思衡來說,三歲就上琴凳后的日子像個噩夢。記憶里,父親嚴苛,每晚要查他的功課,燈火初上,他坐在鋼琴邊一遍一遍地彈,饑腸轆轆,但通不過就不能吃晚飯;母親心疼,卻也無奈,只能把飯菜熱了又熱;直到父親終于點頭,一家人俱是精疲力盡。等到要去老師家交功課,那條南昌路就顯得更加漫長可怕。

那個時候,宋思衡并未意識到,自己為了實現(xiàn)夢想而一遍遍走在南昌路上的足跡,意外地和太公當年追求理想的腳步重疊。

寶慶路:送岸英岸青出國

1936年,董健吾將毛岸英、毛岸青和自己的兒子董壽琪轉移到寶建路(今寶慶路)李杜將軍的住所。

資料記載:1936年7月,李杜化名王元華,以商人身份通過多種渠道辦理了出國護照,帶著三個孩子登上一艘豪華的法國郵船前往法國馬賽,在那里乘火車到達巴黎。當時,蘇聯(lián)對入境控制極嚴,在巴黎等了半年,除同意岸英、岸青入境外,其余均不準入境。于是其余人返回上海。

根據(jù)宋慶齡基金會的一篇文章顯示,也就是在這一年,宋慶齡把牧師身份的秘密黨員董健吾請到家里,要他攜帶一封重要的信件,立刻動身,途經(jīng)西安,送到陜北中共中央所在地瓦窯堡,面呈毛澤東、周恩來。為了途中安全,她給董健吾準備了一張由孔祥熙簽名的“西北經(jīng)濟專員”的委任狀。

當時,陜北蘇區(qū)處于國民黨軍隊的嚴密包圍之中,要安全進入,需要得到張學良的同意。在張學良的幫助下,董健吾秘密來到瓦窯堡,受到林伯渠、博古的接待。3月4日,正在山西前線的張聞天、毛澤東、彭德懷致電博古轉董健吾:“弟等十分歡迎南京當局明智的表示,為聯(lián)合全國力量抗日救國,愿與南京當局開始具體、實際之談判”。并向南京方面提出五項要求,包括:停止一切內戰(zhàn),一致抗日;組織國防政府與抗日聯(lián)軍;釋放政治犯;內政和經(jīng)濟上實行改革等。

第二天,董健吾帶著這個密件返回上海向宋慶齡報告。國共兩黨中斷了近十年的聯(lián)系就此接通了。

完成任務回上海后,董健吾向宋慶齡贈送了他赴陜北蘇區(qū)途中,在西安逗留時得到的一塊從石魚溝出土的魚骨化石。那塊魚骨化石,曾在去年的《她們·風華絕代——宋氏三姐妹特展》中展出。

因為有這樣的先輩,因此在宋思衡的印象里,家里的長輩最大的特點就是“不響”。他們看到什么聽到什么,好像都能深深藏在肚子里不說出來。

宋思衡的一位姨婆、即董健吾的女兒,一直與宋慶齡通信。小時候在姨婆家里看到這些英文寫就的信件,宋思衡曾經(jīng)感到好奇。但是姨婆什么都沒說。很少有人談到太公做過的事,但太公的選擇又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后輩的前行方向。

宋思衡是在2002年前往法國的。他就學于巴黎高等師范音樂學院,跟隨馬利安-里比斯基教授學習鋼琴,在第六十一屆瑪格麗特·隆-雅克·蒂博國際鋼琴大賽中摘取桂冠,成為七十年來摘取此獎的第一名中國人。此后,他也一直在法國深造。

2009年,太公董健吾塑像在滬落成之日,宋思衡在巴黎,遙想外公和毛主席的孩子們被送往歐洲大陸的那個時刻,感嘆于命運的奇妙。

拿了大獎后的宋思衡,走上了鋼琴多媒體創(chuàng)新的道路,也被業(yè)內人士稱為離經(jīng)叛道者。他自忖:自己渴望變革的性格里,是不是也有太公的基因?就像他們在上海的腳步,隔著時光,重疊呼應。這是城市見證過的脈絡,也是一個家庭的百年史。(文/沈軼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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