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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帝為何逾越禮制為弟弟建造了清朝最大的王爺園寢

營建墓葬對于古人意義重大,自是題中應有之義。但以雍正帝之日理萬機,對怡賢親王園寢的營建如此重視,如此苦心孤詣,百般周章,又確乎別有因由。

三百年前,京畿一帶遠不是今天這樣枯旱缺水。其時,巍巍太行與華北平原之間的地勢落差,構成北京西、南、東三個方向密布的河網(wǎng),“汪洋浩渺”白洋淀、“九河下梢”天津衛(wèi),都是賽江南的澤國水鄉(xiāng)。九河之中,一條拒馬河從太行山麓奔流東向,經(jīng)過易縣紫荊關的崇山峻嶺,孕育了泰陵“乾坤聚秀、陰陽合匯”的上佳風水。而在泰陵東北六十里,與其一衣帶水,同享拒馬河潤澤的,還有一處等級很高的清代墓葬,那就是淶水縣境內“云溪水峪之右”的怡賢親王園寢。怡賢親王,即雍正皇帝的十三弟和碩怡親王允祥。

怡親王園寢位于淶水縣城北二十五里的東營房西南,原名水東村。根據(jù)徐廣源、馮其利等學者和一些歷史愛好者的實地考查,可以大致看到,此地三面環(huán)山,一面臨水,園寢坐東朝西,占地六百余畝,建筑三十多座。園寢自東向西至寶頂處,共有三里多長的神道,氣象甚為宏偉。沿神道依次建有神道碑亭,神道碑上用滿漢兩種文字鐫刻著雍正帝御筆所書的“忠敬誠直勤慎廉明和碩怡賢親王神道碑”十七個大字,碑亭后有火焰牌樓、五孔石拱橋、四柱三間七樓石牌坊,其中牌坊的形制與東西陵的一樣,只是少了兩間。牌坊后有白玉望柱華表兩根,華表柱體上雕刻五爪盤龍,栩栩如生,華表頂端蹲坐一對似龍非龍、似犬非犬,遍體鱗甲的望天吼,神氣非凡。華表到寶頂遺址之間的建筑大多已經(jīng)毀于戰(zhàn)火,唯有散見的石料、條石,甚至完整的漢白玉欄桿。寶頂和埋葬棺槨的地宮均遭到徹底的破壞,唯有寶頂遺址上尚有完整的磚塊,是標準的官造樣式,磚塊上還刻有督造者的姓名。 

雍正帝為何逾越禮制為弟弟建造了清朝最大的王爺園寢

怡親王園寢

功懋懋賞:全面逾制的怡賢親王園寢

在官方文件如《世宗憲皇帝實錄》《雍正朝起居注》的記載中,這座營建于雍正八年的親王園寢,共包括“享堂七間,享堂外中門三間,內圍墻一百丈,中門內焚帛亭、祭器亭,中門外神廚五間、神庫三間,東西廂及宰牲房各三間,碑亭一;外大門三間,圍墻二百九十丈,大門外奉祀房二十間,石橋二,石坊一,擎天柱二,神道碑一?!辈⑴神v軍把守,包括“守備一員、千總一員、把總二員、兵丁五十名永遠守護,隸太平峪副將管轄?!彼^太平峪副將,即是泰陵守軍的最高指揮官。換言之,雖然地隔六十華里,怡親王園寢守衛(wèi)仍然被作為泰陵守衛(wèi)的重要組成部分看待。

事實上,根據(jù)《清會典》,標準的親王園寢,只應建享堂五間、門三間,墳院周百丈、墓碑用交龍首龜趺、茶飯房左右各三間,碑亭一座。其守冢人十戶,以王府私人奴仆充任,并無派遣朝廷官兵守衛(wèi)之制。

怡親王園寢的占地面積、建筑規(guī)模、守衛(wèi)標準比制度高出如許之多,在等級森嚴的清代,自然是大大的逾制之舉,沒有皇帝的特許萬萬不能。事實上,即便出于皇帝的意愿,這樣的舉動不但顯得過于張揚而缺乏節(jié)制,也與墓主人怡賢親王允祥的“薄葬”的遺囑大相違背。因此,在允祥去世之初,打定主意為他籌建大規(guī)模墓葬的乃兄雍正皇帝就示意大臣們:找一個擴建怡親王園寢的理由。于是,群臣誠惶誠恐地表示死去的怡親王是曠古罕見的賢王,對他的身后事應予以全面超規(guī)格優(yōu)待,特別是墓葬方面,“宜準從前塋制酌量加增,庶觀瞻之下,足慰輿情而又合于典禮”,并設計好了前文所描述的怡賢親王園寢標準,雍正皇帝便心安理得地“俯從眾意”。

不過,禮制問題雖然在群臣的配合下解決了,營葬的經(jīng)費出處還是個麻煩。根據(jù)制度安排,已經(jīng)分封府邸的親王,其墳塋的營建費用主要由王府自行承擔,朝廷只是本著“親親”的原則,以“賞賜”的形式給予“造墳工價五千兩、碑價三千兩”,禮節(jié)性的補貼而已。對于怡賢親王園寢的建設,雍正帝卻不肯讓王府出一兩銀子,而是由自己大包大攬??紤]到工程量浩大,需動用巨款,如果由戶部國庫開支,實在有假朝廷公器以濟兄弟私情之嫌。即便由皇室專門經(jīng)費——內務府廣儲司開支,在雍正帝看來,也不太妥當。一則內帑也是由國庫撥劃來的,無外乎民脂民膏;二則仍不足以表達自己對賢弟的真摯感情。因此他百般斟酌后下旨,動用自己即位前的私人小金庫——雍親王藩邸存銀為弟弟建造墳塋,真可謂公私兩便,仁至而義盡了。

經(jīng)過兩年的營建,怡賢親王園寢在雍正十年的秋天竣工。是年九月,停靈在京西昌運宮的怡賢親王金棺由雍正帝僅有的兩名成年皇子弘歷、弘晝護送,運往淶水安葬。

久注圣心:君臣兄弟的棠棣深情

營建墓葬對于古人意義重大,自是題中應有之義。但以雍正帝之日理萬機,對怡賢親王園寢的營建如此重視,如此苦心孤詣,百般周章,又確乎別有因由。當然,這其中最根本的,是二人超乎尋常的君臣兄弟之情。

二人的交誼來自幼年。允祥辭世后,雍正多次親往祭奠,至葬期,特于靈前讀御筆祭文,其文辭之真情流露,絕非翰林侍臣捉刀之作,殊為感人。其中談及兩人早年情形,稱:“ 憶昔幼齡,趨侍庭闈,晨夕聚處。比長,遵奉皇考之命,授弟算學,日事討論。每歲塞外扈從,形影相依。賢弟克盡恭兄之道,朕兄深篤友弟之情。天倫至樂,宛如昨日事也?!笨芍瞬坏切值?,尚有師生之誼,且友于之情建立在未有任何權力爭奪之時,純然無雜。年紀稍長后,二人又多次同隨康熙帝出巡江南、五臺山、盛京、塞外、京畿永定河工等,特別是康熙四十一年、四十二年的兩次南巡,皇子中都只有皇太子與二人相隨護駕,太子身份特殊,故二人單獨接觸交流更多,唱酬不斷。至康熙四十七年廢太子之后,允祥驟然失寵,巡幸不得隨行,兩人的交往也變得隱秘起來。 

雍正帝為何逾越禮制為弟弟建造了清朝最大的王爺園寢

怡親王白玉印章

雍正帝即位之后,允祥作為他堅定的政治盟友,受命擔任總理事務大臣,掌握機樞重權,特別是財政大權。至于政治局面逐步平穩(wěn)之后,允祥又作為乃兄處理日常政務和宮廷私人事務的最重要助手。“掌職大而且繁者有九。議政關系機密;戶部掌領度支;三庫掌領出納;興修畿輔水利以厚民生;管領漢侍衛(wèi)以育人才;至于諸皇子之事務,舊邸之事務,以及督領圓明園八旗守衛(wèi)禁兵,養(yǎng)心殿監(jiān)理制造,巨細事件皆一人經(jīng)劃料理?!边@段是雍正四年,皇帝在召開“全體高級官員大會”表彰允祥功績時對他此前的工作業(yè)績做出的總結。不過,對于會議召開時允祥正在承擔的兩項重大而機密的任務,皇帝并沒有提及。一項是正在秘密籌備對伊犁準噶爾部大本營的作戰(zhàn)部署,允祥肩負著軍需總調度的重任。一項是正在秘密進行雍正帝本人陵寢的選址,允祥是選址的總負責人。

殫心竭力:允祥對泰陵的選址經(jīng)營

作為一國之君的皇帝,關于他的一切事情,并沒有清晰的公私界限。譬如陵寢選址,這固然是一件宮廷事務,但帝王的墓葬風水,在古人看來又是國運所在,大政所關,必須要極其慎重才行。

雍正三年夏秋,華北地區(qū)暴雨連月,京西、南、東各水系紛紛決口,洪流漫漶,澤國千里。京畿地區(qū)受災百姓背井離鄉(xiāng),紛紛涌向天津、保定等大城市甚至京城,一時天子腳下物價飛漲,社會矛盾突出。為了盡快控制災情、賑恤百姓、保證京師地區(qū)的社會穩(wěn)定,雍正派出怡親王允祥、大學士朱軾這樣高規(guī)格的團隊赴一線賑災,并希望他們借此機會找到治理京畿水患的根本辦法,早日變水害為水利。在經(jīng)過一系列的水源勘察后,允祥向雍正帝上奏,建議在畿輔地區(qū)施行水利營田工程,不但進行治河、疏渠、建閘等傳統(tǒng)水利活動,還要大規(guī)模營制高產(chǎn)量水稻田。因此,在隨后的幾年中,允祥經(jīng)常往來于直隸各府縣之間,組織營田活動,這使他有條件充分了解京畿地區(qū)的地勢水土,并借機為雍正帝選擇合適的陵寢。

清代從順治皇帝起,就將皇室陵區(qū)選在了京東遵化州,即今天人們所說的“清東陵”區(qū)域內。因此,本著子隨父葬的原則,雍正帝最初也欲在東陵附近擇一吉地,但苦無良選,后來勉強選定了九鳳朝陽山作為吉壤,并開始從南方運輸物料,初步營建。這一工作從雍正四年延續(xù)到雍正七年,一直在允祥的直接領導下進行,雍正帝稱其“竭力殫心”“經(jīng)劃有年”??上?,雖然經(jīng)過了多年的苦心經(jīng)營,最終,允祥和他帶領的堪輿專家團隊,仍然認為九鳳朝陽山的風水“規(guī)模雖大而形局未全,穴中之土又帶砂石”,不能擔負起“萬年吉地”的大任。他建議雍正帝徹底放棄在遵化境內擇地的初衷,重新選擇陵址。

這樣的想法就選陵而言,當然是慎重且正確的,但從全盤的政治考量上,卻顯得非常大膽。畢竟,遠離父祖獨辟陵區(qū),可以被拿來指責“孝”道上的瑕疵。更何況做出這一決定時,正處于湖南山民曾靜揭發(fā)雍正帝弒父殺母十大罪狀,試圖“傳檄天下”之后。事實上,后來確實有人將遠葬西陵看作是雍正帝得位不正的證據(jù)之一,認為他害怕在死后面對乃父的靈魂,所以另辟葬地。

在這一重大問題的決策上,雍正帝和他的弟弟“深相契合”,他決定圖帝王陵寢“萬年流嘉祉”之實,放棄已經(jīng)確定的九鳳朝陽山,命允祥和精通勘輿的總督高其倬在直隸境內重新選擇吉地。因為對直隸地區(qū)整體的山川形勢已經(jīng)有了充分的了解,這次選址的速度非常之快,雍正七年十二月,就選定了北京西南的易縣永寧山太平峪作為新的萬年吉地,并馬上破土動工。

事情做得如此迅速,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即在這個冬天,兄弟倆都患上了不輕的疾病。大概是出于一定要盡最后之力完成選陵的責任感,允祥身帶重病卻雷厲風行,在去易縣的路上“往來審視,備極辛勤。又恐隨從人等煩擾居民,將飲饌之屬俱不令前驅預備,常至昏夜始進一餐”。然而這樣的奔波勞碌,使他的身體難以支撐,回京之后就一病不起。 

雍正帝為何逾越禮制為弟弟建造了清朝最大的王爺園寢

雍正帝

投桃報李:雍正帝對弟弟的追悼與酬答

雍正對允祥抱病選陵特別感激,他馬上下令,在自己陵寢旁邊選擇一塊“中吉之地”,賞賜給允祥作為日后的園寢,以示百年之后兄弟二人可以常歡聚于地下。事實上,雍正帝即位之后,賜給允祥的王府(在東華門外,即今天王府井金魚胡同、校尉胡同一代)、別苑(名交輝園,與雍正年間的夏宮圓明園緊鄰,乾隆年間改名綺春園,并入圓明園內),都與自己的居所緊鄰。不過墓地的安排更有特別的考慮。畢竟帝陵旁邊,要規(guī)劃大面積的皇后陵和妃嬪園寢用地。更重要的是,后代帝王陵寢要依傍祖陵而建,形成陵區(qū),中間夾入規(guī)模較大的陪葬墓,其實是不符合明清以來皇陵布局傳統(tǒng)的。

或許是太過著急酬答賢弟的功勞、安慰他的病體,雍正帝似乎并沒有考慮到這些后續(xù)問題。但作為臣的允祥卻不能不考慮,因此,他堅決拒絕了兄長的美意,自己物色了一塊“平善之地”作為身后之所,這就是后來位于淶水縣云溪水峪的怡賢親王園寢。擇定葬地后,他病中屢次敦促皇帝下旨準許,雍正帝迫不得已,姑且依允。允祥又恐怕皇帝改變主意,急速派人前往云溪水峪取回一塊泥土,一吞而盡,以示必葬于此的決心,并特意畫了墳塋圖一幅,完全按照《會典》所載親王園寢的標準,指示王妃及諸子,一定要按照禮制而行,絲毫不得逾越。

雍正八年五月初四日,允祥病逝于城中府邸,雍正十分悲痛。即便病痛纏身,他仍然連發(fā)數(shù)十道諭旨,歷數(shù)允祥的功績,并不斷破例,使其身后的各方面待遇遠遠超過親王的標準。而得知允祥的遺愿后,雍正覺得若堅持將賢弟安葬在自己身邊,未免過于違拗逝者的遺愿,但完全按照普通親王墳塋的禮制建造園寢,又太不足以表達自己的追思之情。群臣揣度皇帝的心意,于是為允祥設計了文章開頭所說的那座遠遠超過典章規(guī)制,這成了有清一代占地面積最大、建筑等級最高的親王園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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